我的记忆产生了紊乱,我记得那里住的不是阳光开朗的东南,而是在一个破烂的房间里,住着一具发臭的尸体。残窗破门,墙上四处因为潮湿而开裂,血迹斑驳,房间里散发着让人难以忍受的臭味,那已经爬满老鼠的床上,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尸体上的被单已经发霉腐烂,然后被老鼠撕咬成了布条。那人我看不清容颜,可我觉得那就是我,那是一个没有西北和姜年的我。我不敢去细想我的脸庞,那一定是爬满了蛆虫的一张脸。
这就是鬼么?住在我心里的鬼,一个怨恨着世间万物的小鬼,我记得她是一个人来到这个城市的,她来的时候,是怀着对生的渴望的,她一个人摸索着进了小院,她好像没有我幸运,他没有西北陪着她,她一边忍受着痛苦,一边工作挣钱,然后孤影自怜。但她却被这座城市无情的折磨,嘲笑,欺负,最后,她孤独的死在了这里,无人发觉,无人知晓,无人为其收尸,一个人死在了陌生而又孤寂的城市,脏乱而几近腐败的房间,连同她的身躯,一同腐败。她生是何人,死是何鬼,再也无人知晓。她在大楼坍塌的时候,一同被掩埋,而在此之前,她要与蛆虫,老鼠,苍蝇,寂静共同度过,直到大楼坍塌。
在她死前或许曾凄厉的自言自语过: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又或许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的掉眼泪,不甘心自己的生命就这样逝去。无论是哪一种,她都在做完最后的哀悼之后,被死神无情的割掉了头颅,收走了灵魂。
我住在医院里,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可窗外的凉风,却时刻刺激着我,让我全身冰冷,我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那条熟悉的小巷,我害怕了,有这么一瞬间,我觉得我是真的死了,如今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黄粱旧梦,转眼成空。于是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我害怕,我害怕我一睡着,就会看到那布满蛆虫散发着恶臭的房间,我又怕我醒来时,出现在了那个小房间里。那明明是我和西北一同对抗病魔的房间,可如今,她却成了我的梦魇,我极力的想要忘记那段回忆,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
当时的我我不敢在姜年哥哥面前表露太多,我极力的表现的听话,乖巧,我害怕,我怕他有一天会将我送回那里,我还有勇气面对那里么?我想是没有的。不过,现在看来是多么的可笑。
但这样的情绪,在一次达到了顶峰,那是我被曝光后,社会人士给我捐款的日子里,一个接一个的记者冲着我的病房而来,这让我害怕,感到不安,我最怕和别人不一样了,他们的摄像头对着我时,会让我如芒在背,我只能尽量蜷缩在角落里,不让他们看到我丑陋的模样。
西北每天依旧要工作,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姜年哥哥知道了,他从此之后把所有人的赶出了病房,把病房门紧锁,然后一个人独自面对那乌泱泱的,在我看来,恐惧万分的摄像头。
这让我感到安心,这事儿一开始并没有什么,直到有个记者,把姜年哥哥说成了是借着募捐名义敛财的人,乌泱泱的谩骂朝着姜年哥哥袭来,甚至有人打着拯救我的名号,要帮我转院,说是要帮我逃离魔爪,他们被西北给赶了出去,但这让我更加坐立不安了,我整夜整夜的失眠,因为姜年哥哥这几天没有来过医院了,我很想跟他说,我是相信他的,我不会跟他们一样的,但是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我以为他放弃我了。
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害怕这些负面的舆论和攻击,影响到正在治疗的我,才托人照顾我。那些可恨无知的人们,把他的家给弄得稀烂,把他苦心经营的酒馆给弄得倒闭,即使这样,他依旧没有想过放弃我。但当时的我依旧惴惴不安,我每天见不到他,但是我每天都能见到那熟悉的小巷。他对我来说,是太阳,是唯一的太阳,如果他落山而去,那么我将面临永夜。
在焦躁不安中,他来了,我刚想说点什么来着,就被他推走了,他说带我看看杨柳,是他答应过的,那天的天气很不好,下着雨。我们败兴而回,不过,我是开心的,我很开心他能来,这让我觉得我没有被放弃,可是我也不开心,因为我在杨柳下,对他问道:如果,我没能好起来怎么办?我要怎么偿还你?
他没说话,他的行动告诉了我,我还不还,他也不会要,等我读完大学之后,他就神奇的消失了,还拉黑了我的电话,不过,我找到了他的爱人,他肯定不知道我和他爱人有联系方式,他看我找到他的时候惊讶的不行。
现在想想,其实当时也不用担心那么多的,现在来想,其实我并不需要担心这么多,太阳不会消失,他的温暖即使在夜间,也依旧温暖着人们。
值得一提的是,我在医院里看到了照片上的女孩,她好漂亮,也好阳光,但是也十分的贪吃。她给我带来好多东西,她还帮我交了许多医药费,连姜年哥哥都不知道。她对我一见如故,热情的让我有些手足无措。后来,她也时常来看我,不过每次都是在姜年哥哥不在的时候。每次来之前,他都会叫护士姐姐进来看一眼,然后他再过来,像是个小偷一样。
她人开朗的不行,简直是自来熟,她不停的夸我长得可爱,像个流氓,还与我讲述了许多她与姜年哥哥的事情,我会在后面把她的故事写进这本书里,不过,这可能会让她在看到我的书籍之后,恼羞成怒的从某个不知道名的战乱国家飞回来,然后把我的办公桌给砸了,不过没关系,我的师姐比我更加好哄,只要我说请她吃饭,她就会喜笑颜开的原谅我的。当时的我听了她的故事之后,才知道,原来他和姜年哥哥有缘无分,我又以为老师是姜年哥哥的配偶,毕竟老师那么善良,高洁,像是一朵雪中的梅花,清香淡雅。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老师也不是。姜年哥哥的妻子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此时,她也在与死神较量,后来,她听说了我的事情,以我的名字办了基金会,用来帮助全世界被白血病所折磨的孩子。她没有告诉姜年哥哥,她也不许我告诉姜年哥哥。她说,她欠了一个人的青春,她用下作的手段囚禁了那个人十年,最为美好的十年,所以她要偿还。
出院之后,我回了老家继续读书,而西北则是去了他心仪的大学,我没有失约,考了交大医学院,并且找到了老师。
老师当年在救治我的时候,出了很多力气,提出了许许多多的宝贵意见,她甚至还找到了她的老师,然后彻夜商讨,这才让我的手术成功,术后几乎没有感染。
故事到这里就要结束了,我很庆幸能和你们分享这一段有趣的故事,也很庆幸,我能在黑暗的时刻,遇见他们。他们每一个人,都朝我伸着手,拖拽着我,让我不至于死在那破烂的小屋,然后把我生拉硬拽的拖进了春日里,让我又感受到了春天的气息。
谢谢,我所热爱的,与热爱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