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临汇区萧疏凄凉,人高的芦苇荡风声鹤唳,曼珠沙华在无尽的黑之下失去本身的色彩,巡逻兵守在入口隐匿于四周无迹可寻。
覃则休带着喻染绕开所有暗卫,从反方向切入墓地。进入到墓园,就等同于他们暂时不会被人发现。
覃仲在临汇区安排的巡逻兵和暗卫远超于覃园,从前喻染没在意过这个问题,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对此起疑。
临汇区地势奇特,占据绝佳地理位置,一旦开发犹如聚宝盆,将会有源源不断的财路,所以它成为市侩商人的盘中餐。
但如果它远不止这些呢?
如果临汇区底下还藏着别的厉害的东西呢?
兄妹俩先走到喻甄墓碑前鞠躬,“母亲,抱歉这么晚来打扰您,也抱歉我们接下来做的事冒犯到您。”
覃则休深深鞠躬后对喻染说:“分头找。”
喻染之前因为学业和覃仲的安排很少在霥城,但每年喻甄的忌日都会准时赶回来祭拜,待的时间不会太长,活动范围也仅限于墓园。
柏诩在电话里特意强调她是柏氏的主人,那么追溯到上一任就是他们的母亲喻甄。如今这世上唯一能与喻甄扯到一起的地方仅有一处,临汇区的墓园。
喻染按照柏诩的暗示跳出很多想法,她用手机灯光对准沙石地,稀薄的光线投射在地面散发出荧荧亮光,她伸手抓起一把沙石摊于掌心凑近些,这不是普通的沙石,是沙金。
喻染把手机举高照向芦苇荡深处,再从远处收回到脚下,沙金产于河流底层或低洼地带,与石沙混杂在一起,经过淘洗出来的黄金,含金量比黄金低一些。
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在芦苇荡边上,经日月洗礼雨水涨幅搁浅的沙金,那么在芦苇荡之下肯定积淀着更多的沙金。
另一边,覃则休拔出几株芦苇,用瑞士军刀将它们的茎削成尖锐状当作小铲刨土,芦苇茎中空光滑并不耐用,但也好于徒手。
挖了有几十公分深,覃则休意外发现指甲盖大小的金属块状物,他眸色沉如月色,下意识回头望向墓碑上母亲的照片。
少顷,覃则休从西装裤兜里掏出打火机,歘地滑开机盖,火光照亮周身一小片区域,照亮他不肯松懈的眉眼。他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金属块,火苗自指间往上窜燃烧着金属块,不怕烫似的保持了许久。
最后,他修长的指尖一松,金属块落地声发脆,尽管是极微小的声音也被他的耳朵捕捉,随后他再次蹲下身,捡起火燎过的金属块和打火机一并收进兜里。
喻染还蹲在芦苇荡边,记忆中某个熟悉的场景窜入脑中,她的心跟着发紧,心跳如捣鼓,她缓缓起身望向与脑中画面重叠的方向。
此时人影融进夜色里,极致的黑与极致的红,黑夜分不出谁更加绚丽,斑驳光影零零碎碎映衬出它们诡谲难辨的颜色,压抑的黑,嗜血的红,窒息的交感如同重拳击中喻染的心脏,无法承受之重迫使她捂住胸口趔趄后退。
喻染弓起身子,背叛感和挫败感交替蚕食她的理智,引以为傲的洞察力就这样当了他人的助力,从始至终他要的只有权力。
“小九?”
“幺儿——”
覃则休在旁叫了好几声,喻染好似原神剥离又笑又痛苦,喻染从未这般,他赶忙上前搀扶,“幺儿,怎么了?”
喻染失魂的神色渐渐凝神,抬眼的瞬间泪水不受控地滑出眼尾,她克制着情绪,可人怎么能毫无生气,她抽噎时身体都在颤,“他一直在骗我……”
这个“他”覃则休无需问都知道指谁,他侧头看向芦苇荡尽头,喻染刚刚一直在看的地方,心下略微一愕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心疼地将喻染揽入怀中,问:“想放弃吗?”
覃则休了解自己的妹妹,喻染虽通透清醒,但正因为事事看得透彻将人心玩弄于鼓掌,所以她骨子里有她的骄矜。棋逢对手才会相互吸引,而她还没有做好跟自己妥协,也接受不了自己成为弱势的一方。
所以才会有此刻的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