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短了，我的目标是二十天内封镜。”张桥记得小温原版不用二十天拍完。

大麦惊道：“啊！这么赶……拍出来，质量很粗糙的？”

“放心，扎扎实实对照分镜拍，质量绝对有保障。”

启动剧组，张桥首先得说服哥俩和他齐心。特别是大麦，不单是摄影师，还是筹备摄制组的召集人。他解释道：“我们这个戏属于惊悚片，叫恐怖片也行。重情节不重艺术，演技或画面过得去就好。这种类型片，好莱坞顶多给两个月时间。而我们的戏基本在室内，一个月拍不完，说明剧组内部出了大问题。”

大麦三十四岁了，大小麦八岁，大张桥十二岁，在三人组合里，不得不扮演稳重角色。目前最大问题不是别的，而是张桥占住导演位置，拒绝邀请有经验的专业人士。若不是拍电影机会难得，大麦恐怕要以走人相威胁。就要进入拍摄阶段了，大麦耐性子开导。

“张生，我们这个剧组很特别，摄制人员是内地的，演员是港九的。相互磨合，没有十天半月配合不起来。而且，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

“一个强有力的导演，对吗？所以，只能由我当导演。签约前讲清楚，谁敢搞妖娥子，我是不留情面的，立马滚蛋！不管内地、港九，一视同仁。”

大麦的担忧好理解。

圈外人、年纪轻、无背景，张桥有自知之明。曾经想过从港九找一名导演担纲，几年后才出名的那种“名导”。但是，难说不像内地电影人一样，将剧本贬的一无是处，另起炉灶。偏偏这种喧宾夺主的事，港九电影人最擅长。琢磨来琢磨去，唯有自己上，才能保证拍出原版的效果。

“哪怕拍摄到半，中途撤掉了谁，一样可以重头再来。浪费胶片又怎么滴？我不在乎。”张桥加重语气说。与其花钱请别人玩，不如自己玩。他看开了，当是玩一次奢侈的游戏，和小表叔的看法不谋而合。

大麦沉默了。张桥的话简单粗暴，却不无道理。正因为剧组特别，内地导演或港九导演，好像请谁都不合适，都容易引起两地人对立。而投资人当导演，炒鱿鱼不带商量的，更便于树立权威，镇慑剧组的两地人马。至于是不是内行、是不是太年轻？并不重要。

“桥生，我支持你！”小麦举杯斜看他老哥一眼，有叛变的味道，“你写的剧本很精彩，分镜做的也很专业，我看好你导演这部戏。”

“我也看好你！”张桥举杯相碰。

他不是客套话，小麦确实有潜力。考得上电影学院导演专业，天赋非同一般。最难得是，英语水平高，能听能写。他画的分镜头只有主线，交由小麦执笔填充。在他的讲解下，小麦完美绘制出整个故事的画面。比照詹姆斯温的原版电影，分镜头脚本的完成度只高不低。

菜上齐了，大麦仍在发愣。

张桥啃一只鸡腿说：“不怕打击你们。其实，我最担心是咱们内地人，你们太久太久没拍过电影了！”

这下大麦像挨一记重击，鸡叮米似的，垂下高昂的脑袋，端酒杯一口闷。小麦则呼一口粗气，陪老哥干一杯。

八十年代中到九十年代末，是国内电影的低潮期。每个省有一个电影厂，全国每年拍的电影却没几部。大麦电影学院毕业十年了，仅仅参与一部故事片一部纪录片，做的还是副手。独立掌镜，梦中才有。小麦稍微幸运，没闲置多久，可同样看不到闲置的尽头。哥俩对当摄影师、当导演不再抱幻想，跑到特区接私活。遇见张桥这种一言不合就开干的冤大头，电影梦总算重燃希望。

“还有一个原因，我不得不当导演。”张桥步步紧逼，“这是一部英语片，主要演员不是鬼佬就是混血儿。戏里戏外，用英语交流。尤其拍摄中，必须用英语讲戏。除了我这个投资人兼编剧，两岸三地，我想不出谁更适合做导演。”

大小麦双双抬头，相互对望一眼，大麦举杯说：“张生，对不住，我想的简单了。这个戏的特别程度，超出我的想象。从今往后，我两兄弟一切听你指挥。不管对错，都和你站一边。多的不说了，我自罚一杯。”

“大哥，我陪你。”小麦也端杯。

目的达到，张桥也跟哥俩碰杯饮尽，呛的眼泪飚。

做了一个月前期工作，大小麦只拿几条烟、吃几次饭。跟着，还要牵头筹备摄制组。始终无报酬，也从未提起。张桥欣慰没看走眼，这是深爱电影的哥俩。

“设备跟特区影业讲好了，我打算租两个月。下个月一号起，三十号去搬就行了。”

“那太好了！他们的设备全新的，没用过几次。哦，张生，剧组的工资……”

“合同已经打印好，按片酬算。灯光师、道具师、剪辑师、美工、服装一万起步，看表现另有最高一万的奖金。我们是小剧组，他们只能带一个助手，助手三千块可以吗？”

“可以，太可以了！”

“制片主任也请一个，不然开拍你们哥俩也忙不过来。”

统一了心思，三人商量具体事务。距离开镜日以二十天计，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每天做什么，一一列好计划。

一顿饭吃到十一半点才散，张桥回到家有点醉了。洗完澡出卫生间，遇上小屁孩吓一大跳，他忘记家里有客了。

“我口渴，水在哪？”安德鲁打赤脚在客厅晃悠，眼睛半睁半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