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轻垂下眼睫,敛去眼底所有的情绪。
他端正地站着,目光却没落在她的身上。
他轻声道:“京兆府的这个案子已经移交大理寺,大理寺已经结案。他们被我送去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以后,他们也不再背负逃犯的身份。”
“送去了哪儿?”
“到时候,你自会知道。总之是一个绝对不会引人怀疑的地方。”言罢,他错开她的身子便要离开。
安宁见他都不正眼瞧自己,谁知道是不是心虚?
她正要上前将人拦住再细问,却不想,他突然顿住了步子。
安宁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紧急刹车,望着他挺拓的背影,只觉莫名。
过了一会儿,她听他道:“安宁。”
声音格外低沉,语声有些干涩,尾音像是带着气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他道:“以后遇事,可以选择暂时相信我吗?”
说是合作,但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她的第一反应,还是不相信他,以为他会害她在乎的人。
他转身,眼尾处有些微的发红。
胸口很闷,他微微仰头,呼吸时用了些力,空气才像是穿过山崖中丝丝缝隙,挤进了胸腔,让他不至窒息。
半晌,他轻垂眼睫,目光恰恰好落在她干净又倔强的眸子上,直视她的眼睛,眼神深邃而平静。
他挤出了一丝笑,声音有些虚弱地飘进了安宁的耳朵。
他说:“不要第一时间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我,我没那么坏……真的。”
说完这句话,他低下头,袖袍下的手指用力地蜷紧,这才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步子有些急,仿佛再不走,有什么情绪便要按捺不住。
背影也是难得的萧瑟落寞。
安宁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大雪纷飞,她看见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转角处,隐于重重雪幕后。
心头有些微的过意不去。
安宁想,他刚才那个样子,看起来的确有些被伤到了。
罢了,既然两人如今是这样的关系,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
盛京,这些日子的茶馆格外热闹。
不仅是因为下雪,许多人无事可做,更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层出不穷的传闻。
瓜太多,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继宰相府和定远侯府即将议亲的传言之后,这几日茶馆里又被另一则更劲爆的消息填满。
说的是几名寻找羊崽子的村民误入了郊外的一片围起来的猎场,发现里面圈养着许多大型猛兽,半山腰还埋着许多白骨。
本来猎场这事是由京兆衙门接管,冯大人自然知道其中内情,但因为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惹事,便将猎场以人取乐与兽相斗的事情捂得严严实实。
谁知突然被几位村民撞破,这流言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一下子就传到了 市井之间。
而此次发现许多人骨和猛兽的那片山,又正好是雍王世子出事的地方,两厢一结合,百姓们还能不知道山上的猎场是用来做什么的吗?
更是有有心人查证,那片山头的主人正是宰相府管家的侄子。
这么一前后联系起来,杜家公子有心设计陷害雍王世子的事情便被传得愈演愈烈,甚至连在深宫里的皇帝都有所耳闻。
原本皇帝不打算管这件事情,心想自有宰相去解决。
却没想着,兵马司的人在抓了几个传谣的人之后,却激起了民愤,事情没有被压制下来,反而闹得人尽皆知。
兵马司的人再去抓人时,便有人奋起反抗。单方面的抓捕不知怎的就演变成了打斗,最后还闹出了人命。
不得已,京兆府又出面接管了此事。
冯大人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两方他都得罪不起,不得已在早朝时将此事捅到了皇帝面前。
皇帝虽然是个不顶用的,但是有他替自己承受雍王与宰相的怒火,冯大人觉得自己能松快几分。
早朝上,赵玘的目光在新上任的刑部尚书面上转了一圈,发现此人低着头,一言不发,像个鹌鹑。
他又将目光转到了沈濯面上,见他神色坦然,不卑不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