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苑总是来找自己,行为诡异,还在门上贴符。
秋姐姐也夸过。
还有花见愁。
连哥哥也说自己身上有香。
“如果长时间和你近距离接触的话,人们必定受到它的干扰,对你产生亲近的欲望,还有类似爱欲的感情,宛如情蛊。”
“而且,应该是被人长年累月地施加到你身上的,从行坐住卧到日常吃穿,都添加进了这种香,以至于你自己本人已经闻不出来了。”
如同被霹雳击中。
石榴红愣住了。
她忽然隐隐猜中了很多事。
是王兰仙!
王兰仙给过她「万年香」。
还有后面几年间,她喝的那些味道古怪的红汤。
以及这些年期间,很多女孩子莫名其妙地死去。
夏岩秋也经常腹痛,身体每况愈下,并且查不出来为什么。
…………
花见愁。
母亲。
一切都串连起来了。
石榴红泪眼朦胧。
她只是面无表情地,怔怔地看着白长庚,眼泪一串一串坠下来。
白长庚刚想伸手去擦拭,被反应过来的石榴红一把推开。
“我凭什么相信你。”
她忍着哭腔。
背过身去,自己狠狠用袖子胡乱地抹掉眼泪。
白长庚顿了顿。
然后看着石榴红,轻声道:
“我本是女娇娥。”
石榴红闻言愣住了。
这是一段三师傅教过的昆曲里的戏文,名字叫作《思凡》。
其中有几句:
「奴本是女娇娥,
又不是男儿汉。
为何腰盘黄绦,
身穿直裰?」
它描写的是一名小尼姑常年青灯古佛的生涯,小尼姑向往自由的生活。
白长庚在用这种不惜袒露把柄的方式,对她表现诚意。
“一直以来我都担忧被发现,但事到如今,可能也应该在某些时候,去面对这件事。”
白长庚向石榴红轻声道。
她说了自己抓周拿到传家宝,才需要女扮男装到成年的事。
并且正式提出,要由她来解开这诡异的情蛊。
作为之前,没有完成帮夏岩秋治疗的约定的补偿。
石榴红破涕为笑。
此时此刻,她心中充满了数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以及感激。
“别人看着我们像是两个梁山伯,实际上是两个祝英台。”
她在调侃白日里那个卖风筝的奶奶。
石榴红刚出口就后悔了,一下子感觉真该死,好想扇自己一巴掌。
怎么就这么失言,一不小心又习惯性地说出了刻意能和人更亲密的话语。
还好,白长庚没注意。
白长庚摇了摇头道:
“不像。”
“怎么不像?”
“你不喜欢悲剧。”
石榴红微微一愣。
她怎么还记得柳永的词那茬儿啊,自己都快忘了。
石榴红和白长庚敞开心扉,简要道了一下自己这两年所经历的,关于那个蛊的怪事。
…………
白长庚略加思索。
“这两年,你不在,杏倚楼又重建了。”
“啊?”
白长庚和石榴红解释道,王兰仙在杏倚楼火灾后,飞速重振旗鼓。
去年壬寅才修葺完毕,算是原址重建。
比起原来的气派奢华只增不减。
只是,那次火灾后,其他新开的楚馆都趁机力争上游。
早已想方设法,各自抱团的抱团,勾心斗角的勾心斗角,把王兰仙的地位压得死死的。
王兰仙这边,则拿出了一个新的女孩儿,称她为「石榴红」,想是继续重铸杏倚楼的辉煌。
结果,因为「石榴红」当年的名气太大,导致没什么人认这个新女孩儿。
坊间都认为,她是王兰仙找的替身模仿的前花魁。
其他楼里的人,也配合坊间的流言与嗤笑,都说真的「石榴红」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后面出现的「石榴红」,默认全是假扮,靠噱头来赚银子的。
其他秦楼楚馆亦有人模仿,王兰仙这边的这位,也只是堪堪撑住了场面。
现在,几乎各家大些的场子里,都有一个叫「石榴红」的姑娘。
听说,她们的表演拙劣不一,石榴红们也长得不太一样,不过,几乎全是易容术弄的,可以肯定的是,连五六岁的小孩都能分清真假。
杏花村一带,民间的百家秦楼楚馆,为了争夺曾经的花魁「石榴红」的名号,已经有些要大闹起来的架势了。
石榴红听了近期的事情,笑得直不起腰来,最后躺倒在了地上。
白长庚面无表情地等着她笑完。
“哦?”
石榴红终于笑够了,
“我不在的时候,事情变得这么有趣。”
“那我可不得回去凑凑热闹。”
她狡黠地转起了眼珠子。
白长庚阻拦她,意思是别着急,先放一放这事,还是解开身上的蛊比较重要。
“那你先别叫我石榴红了,怪好笑的,现在外面那么多石榴红,容易搞混。”
石榴红轻笑着摇头道。
白长庚用眼神询问她,以后要叫什么。
石榴红凑近白长庚,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白长庚听完,避开了一些距离。
“好,花旦姐姐。”
她希望石榴红放心把解毒的事情交给她。
最后,白长庚郑重地道:
“目前发生过的一切,很多并不是你的原因。”
石榴红也认清了。
她身上的香现在已经很危险了,不只是情蛊的程度了。
它会放大人们心中的情感和欲望,并且投射回自己身上。
自己若是继续呆在外面,会很危险,引起像之前那样,各种不好的事情的。
身边的人也会因此受到干扰,比平时更容易失去理智。
石榴红最后还是小心翼翼问道:
“那你呢?”
难道,你就不会被它影响么。
她用眼神询问。
白长庚停了很久。
“白氏内门弟子,理应不受到任何蛊毒干扰。”
白长庚温声向她道,
“我向你允诺,一定解开你身上的情蛊。”
石榴红望着白长庚,眼神逐渐变得明亮清澈起来。
接着她喃喃地道:
“可是,我现在还能去哪?”
白长庚温声回道:
“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