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药铺」内和世间所有的药铺一样,四处堆砌着瓶瓶罐罐,那古色古香的柜台背后立有一座巨大的老斗柜,抽屉层层叠叠整整齐齐,上面每一个抽屉都贴着标签,书写着各色五花八门的药材——有很多白长庚没有听过、见过的名字。
它比起白长庚房间门口厅堂里的药斗柜,只大不小,周围那些瓶瓶罐罐也散发着各异的香气与苦涩的药味儿,甚至在透明的罐子里,清晰可见地盛放有许多发着淡淡微光的药草与药丸。
药柜的旁边有许多书架和博古架,摆置着各色古旧的卷轴与书籍;期间夹杂着紫砂与名贵的古董花瓶,金蟾瑞兽、仙树、白菜的翡翠摆件等。
旁边点着一炉沉香,清气扑鼻——咱们不谈在海底这东西是怎么燃烧起来的,没人知晓。
她们面前的柜台上,还摆放有成沓的油纸、细麻绳儿、杵臼、抓药牌、砭石针具、银制药勺、竹篾以及羽翎药管、犀角铲、药秤……
一个女人悠悠在旁道:
“贵客们从哪儿来?”
此时,白长庚她们才注意到,柜台后几步远的躺椅上,摇晃着一位月白色衣裳的美丽女子,身披浅青色对帔。
女人背后有一壁整片的玉雕屏风,上头雕刻的都是地府的各处景致与仿若红尘人间的灯会盛景。
木相留惊讶地戳了戳凉曜,咬耳朵道:“这人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就冒出来了……”
女子恍然间转了过来,面带笑容,温和可亲。
木相留吐了吐舌头,讪讪地开始佯作欣赏药铺内的药材。
黑猫伸了一个大懒腰,带着似乎被迷雾染成银蓝色的胡须懒洋洋地踱了进来,用爪子扒拉着木相留的鞋。
“别扒拉了,你!”木相留无奈地和猫纠缠了起来,最终打成一团。
相对于这儿铺天盖地繁杂神奇的陈设,这人实在是太过不显眼,刚刚她们甚至没有注意到女人坐在这堆东西里。
白长庚礼貌作揖,说明了来意。
女人亦点点头还礼,她说你们可以叫我鬼姐姐。
鬼姐姐摆摆手,面带微笑,回到柜台前端坐。
“五宝散人?”
鬼姐姐笑呵呵地回头,朝药铺后院的方向呼了一声,“老活宝,有人寻你来了。”
三人皆是屏息了片刻,没想到,传闻中话本里的人物,即将近在眼前。
踏。
踏踏。
一位衣着奇特的老者缓缓绕过屏风,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棍走了进来。
哪知凑近一瞧,那五宝散人的样貌十分普通,只是一位随处可见的平凡老者罢了,哪怕扔到坊间的人堆里也不会有谁注意到。
五宝散人懒怠地问:“谁人,何事。”
下一瞬,他竟瞥到了凉曜脖子上的血线,五宝散人握住拐棍兽头的粗粝的、裹满绷带的手微微一颤。
白长庚此时眼前掠过本尊的身形,则不仅确认了“五宝散人”是卿家人,此人,或许曾经亦是「药儿娘」的其中一代,也未可知。
药儿娘本身只是一个代号,其中披风下边的人,早已跟随时间流逝,变换不知了多少代,更替了多少轮。
她在药儿娘那处短暂学艺的期间,药儿娘已经模糊告知过自己这件事。
凉曜也是有些发愣的莫名表情,三人一时间都各自心下波澜,没缓过来答话。
这位五宝散人果然并不露脸,面上缠得严严实实,冷声再道:
“谁人,何事?”
白长庚回了神,礼毕道:“前辈,我是来替东海龙王取药的。”
五宝散人嘴唇微动。
待白长庚取了龙王要抓的方子,五宝散人让木相留和凉曜先把方子带去水晶宫,却让白长庚在黄泉药铺这里多待一会儿。
鬼姐姐微笑着去门口告知路途,把她二人送走。
“怜珠剑,给我。它还需要休整复原。”五宝散人单刀直入。
白长庚也并未太客气,她点点头:
“怜珠剑与一部分五帝钱现都在安全之处,前辈,待我等将它们取回便是。”
五宝散人紧蹙眉头,顿了顿:“一部分五帝钱?”
“是。火币和金币在五年前落入东海,此后下落不明。”
五宝散人不再答话,他恐怕也在忖度着如何寻觅剩下的两枚宝钱。
“你稍等,待我取来家伙事予你。”他撂下一句话,便回头去找东西了。
白长庚觉得五宝散人这副做派颇有自己祖父的态势,心下怀念。
他作为卿家人——也是五帝钱与怜珠剑最初的铸造者之一,魂魄能够留到至今,也是奇了。
更别说那位鬼姐姐,虽她的魂魄看起来不怎爱言语,举止间也是隐隐显出大家闺秀的风范,恐怕也是阴门百家曾经的哪位前辈。
在五宝散人回到药铺后院的当儿,一群小侍女和小药童不知从哪窜了出来,似乎黄泉药铺就是他们的家,这些孩子们在鬼姐姐周围嬉笑打闹。
自然,他们也都是魂魄,不是活人了。
“鬼姐姐,我们提前晒完药了!可以出去玩嘛?”
鬼姐姐摸了摸小朋友们的头:“今日不行哦。”
“小气。”孩子们嘟囔着嘴,七七八八地跑开,去寻觅其它好玩的事儿做了。
一些小侍女在书架上翻找画本儿看,自得其乐地咯咯笑。
蓦然间,一个小侍女一边偷瞄着白长庚,一边望着画本,和小伙伴絮絮叨叨,叽里咕噜的。
白长庚不明其意。
孩子们像发现了新鲜玩艺儿似的,很快围成一圈儿,对白长庚指指点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