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庚踌躇片刻,立刻转身就走,现在不是闲逛的时候。
“公子,公子,看看花灯——”
“来一卦,来一卦,算来生,前世今生!准得很,来一卦……哎哎,公子别走哇!”
“来点唇吗,公子,很好玩儿的……”
…………
白长庚数次被叫卖的小摊贩们吆喝着拉住,数次推脱拒绝。
白长庚行走在光怪陆离的花灯碎影间,恍恍惚惚,带着心烦意乱的平静,只想早些走到孟婆茶馆门口。
还未行至前方,她的耳朵便穿过了人群的熙熙攘攘嬉笑怒骂,直接捕捉到了一丝隐隐约约、却再熟悉不过的歌声。
是石榴红动人心魄的唱腔。
白长庚顿住了脚步。
接着转过身,朝一个方向走过去,越走越快,避开了人潮,最后小跑了起来。
唱腔越来越清晰。
白长庚的脚步声缓缓停下。
她走到了焉知台的台前,台上的红色身影耀眼夺目,犹如火焰或耀斑,她时不时朝一两位台下的观众飞过眼风,一如往昔。
「
玉树后庭前,
瑶草妆镜边。
去年花不老,
今年月又圆。
莫教偏,和花和月,天教长少年。
」
白长庚感觉眼睛都被那片红微微刺疼了,有些发酸。
“石榴红——”
“石榴红——石榴红——”
人们——应该说是鬼魂们,鼓起了掌,对石榴红的曲儿连声叫好,接着留下他们的纸钱,匆匆饮毕最后一滴孟婆茶,在夜幕中登上了不远处的奈何桥。
随着鬼魂们渐渐离开,只剩白长庚一个人站在焉知台下。
曲终人散。
石榴红在台上,看见了台下不远在灯火阑珊处伫立的白长庚。
她愣了一下,接着回以妩媚的微笑。
白长庚默默地望着璀璨灯辉下映照的她。
眼前陌生的青衣公子一直没打算走,石榴红好生奇怪,偏头俏皮一笑:
“公子,今儿的曲唱完了,明日再来吧。”
白长庚闻言没有动,闭唇不语。
…………
白长庚从孟婆茶馆的后院出来,神色既轻松又凝重。
石榴红身上的「万年春」蛊已经解开了,如同先前约定好的一样,她会遗忘很多事情,尤其是和情蛊相关的记忆。
不遗忘,就无法解开「万年春」蛊。
石榴红自然不愿意和一个陌生人走,虽白长庚说自己是她的知己,她也感觉白长庚有些熟悉,却仍一脸困惑,压根想不起任何白长庚的事情。
她只想赖在孟婆这里,协助孟婆每日做些小事,自己唱唱曲儿收收银子,在黄泉这边清闲度日,岂不快哉?
孟婆摊开双手瓮声瓮气道:
“白家人,你也看见了。如今能解开蛊就谢天谢地了,要不先这样,人想不起来就算了!”
她刚好得了个帮手,乐呵都来不及呢,石榴红什么也想不起来,正好应了心。
孟婆说得确实有理,她身上的「万年春」蛊能解开已是最大的幸事,白长庚看着后院熟睡的石榴红,没有再说什么。
白长庚回到黄泉药铺,再次见到了鬼姐姐。
五宝散人前辈在后院休息。
此时,点睛人常乐没有像往常一样出去拿药单,人正在药铺里整理东西,白长庚认出了常乐前辈。
“久仰大名,您是阴门百家的点睛人。”白长庚拱手作揖。
鬼姐姐在躺椅上闻言,噗嗤一笑。
木相留她们此时已经在筹备行囊准备出发带回五帝钱,她确实有很多事情想问常乐,比如剩下来的「火币」和「金币」该如何寻到。
点睛人常乐向来严肃,大部分人都以为她脾气古怪不好亲近。
没想到,常乐此时别扭地笑了笑:“你来得好——纠正一下,是前点睛人。”
常乐已经离世,自然,下任百家的点睛人早在她生前选好,估摸着他们已经开始了下一代人的事业。
原来,之前来的何家后人——何刃玉,早上来了一趟,正是由于先前何记典当的人在这儿肆意取药赊账,常乐坚持要他们给出偿清,何刃玉不得不将「金币」送给了黄泉药铺。
“何家人这发丘的本事真厉害,你说是吧?”
常乐扶额道,“金币入海了都能被他们找到。”
白长庚面无表情点点头,心下感慨,接过金币。
那么,她们现在唯一不知晓任何下落的,就是火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