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想伸手捋平男人眉头上的“川”字时,秦风,忽然醒了。
一双毫无表情的眸子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睁开。
犹如两把利剑,刺破虚空。
利剑在即将刺破刘姐时,戛然而止。
秦风眼中流露出短暂地人性化疑惑:“刘姐?”
但也仅仅只有刹那,说完后那双眸子便再度变得默然。
仿佛刚刚那丝情绪波动,是错觉。
“醒了啊?”
刘姐笑颜如花,比之月前更显得妩媚动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成熟女人的味道。
可惜,秦风却视而不见,只是木讷地点点头。
他从来的时候就在避着刘姐,没成想还是会被遇到。
作为他在诡异副本中第一个有过亲密接触的对象,秦风并不想对方看到自己如今这副模样。
当然,并非男女之情。
“听说你在找什么东西?”刘姐见秦风不说话,主动坐了下来,侧头过来,,“确定不问问姐吗?”
秦风愣了一愣,但也没多想,直接道:“在找一把红色油纸伞。”
“红色油纸伞?”刘姐微微笑着,招手有节奏地拍发在身后的歪脖子树上。
啪。
啪。
啪。
一下接着一下,极富有节奏。
正当秦风纳闷时,他忽然发现,歪脖子树上突然变得奇怪!
三个大洞中间两个小洞。
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张脸?
一张衰老而又丑陋的脸,勉强看得出五官。
“这是……?”
秦风十分意外,完全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此前也多次路过歪脖子树,甚至施过肥。
可却从来都没发现,这货竟然还有智慧。
树洞蠕动着,发出苍老的声音:“小、小……呃刘女士,您这是?”
就像是两根即将腐朽的老木,互相摩擦碰撞着。
刘姐瞥了老树一眼,指着它对秦风说到:“这老货知道的不少,有问题你可以问问它。”
树妖吗?
还是歪脖子树妖。
犹豫着,秦风从怀里拿出那片蛇鳞。
几乎在见到蛇鳞的刹那,歪脖子树上的脸,就变了。
该怎么去形容呢?
就像原本是棕褐色带着黑气的结痂树皮,突地快速抖动起来。
虽然仅仅刹那,但其中透露出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老树果然知道点什么!
秦风心中一震,原本无所谓的态度陡然转变,他紧紧盯着老树问道:“您可知道红纸伞?”
“果然是来寻他的吗……”
听到这个名字,歪脖子树反倒开始慢慢平静下来。
就像是心中一直悬着的事,终于要落下。
是释然,也是解脱。
可没成想张口就让人意外:“那位不在我们这,他在下面。”
秦风???
虽然不是很理解,但他仍然静静看着老树,等待下文。
很快,老树就从回忆里醒转,幽幽说道:“想要去找他的话,我可以帮你。”
随后大嘴一张,不由分说地将秦风吞了下去。
“嗝~”
甚至打了个饱嗝。
刘姐……
似乎是察觉到某种阴寒的目光,老树猛地打了个哆嗦,讪笑道:“小姐,您知道的想要去哪里只有这一种途径。”
“哼!”
刘姐心中清楚,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对着不远处招了招手。
很快,一抹大红色的影子,飘飘而来,
握着手中的红纸伞,刘姐脸上闪过不舍怀念,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秦风,这把伞她怎么都不会交出去的。
随后一甩手,红伞同样被老树,吞了下去。
义庄小区,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数百米外的一号楼,孟老太的背影慢慢消失在窗口。
好似晒完太阳准备歇息的老者。
楼顶上,白主管端详着面前的相片,一杯接着一杯茶水灌入腹中。
旁边,淹死鬼不知何时矗立在墙边,静静看着秦风消失在歪脖子内。
“他进去了。”
“嗯。”
二者的对话,到此戛然而止。
……
不知名的空间里,秦风在短暂地头晕目眩后,很快就清醒过来。
周围到处都弥漫着绯红的气息,脚下仿佛踩在松软的土地上,这里看着像是在诡异副本中,又不像是。
自己这是在诡异副本中下副本?
套娃了属于是。
“屑眼。”
周围能见度不高,他几乎在下意识开启天眼神通。
随着双眼猩红,四周的环境也开始变得越发清晰起来。
四周的绯红,那是什么气息!
分明是一丝丝游离在半空中的血液,被空气稀释!
而他脚下松软的“土地”,仔细看时才发现根本不是什么土地,而是一出出腐烂的躯体,血液都已经干涸。
显然,这些躯体已经死去太久太久,久到躯体上的蛆虫,都变得干瘪。
视线上移,天空同样雾蒙蒙的,看不出任何旁的东西。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红纸伞为什么会在这里?
带着疑惑,秦风边打量边向前走去。
可触目所及,除了腐尸便是残身,要么就是骨头架子,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死亡,似乎才是这里的代名词。
正走着,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声响。
侧目望去,一排阴森恐怖的士卒,盔甲摩擦发出的身影。
但!
只见盔甲!
盔甲覆盖下的,只有一团浓郁的黑!
不见五官,不见四肢!
即使是天眼神通也完全看不到黑暗下隐藏着的东西。
所以——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很快,这群所谓的士卒就有了别的动作。
他们扛起地上的尸体,转头向另个方向走去。
对于身后的小尾巴,丝毫不知。
框嚓框嚓。
摩擦声回荡在这片安静的空间里,经久不衰。
不知过去多久,耳边忽然传来清微的水流声,伴随着略带着些腥咸的潮湿泥土气息。
这个发现,让秦风身体一震。
或许,目的地到了?
果不其然,就在这股声音传来没多久,那排诡异的士兵,步伐忽然变得快捷起来。
隐约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笼罩在黑雾中。
就像是——兴奋?
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秦风很确定那股情绪就是喜悦!
很快,视野中出现一条漆黑如墨的河流,河流上方,是座狭窄的仅容单人通过的石桥。
这些都不重要,最主要的是石桥正中心,站着个人。
一个,光头和尚。
死亡空间,绯红迷雾,漆黑士卒,黑色长河,古老砖桥。
一切都是那么的诡异与不详。
直到桥上出现一个光头和尚后,氛围瞬间变得异样。
尤其是这个光头还穿着一身赤红色的大红袍袈裟!
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带着疑惑,秦风将自己隐藏的更深了,就连呼吸都控制着不发出声,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红衣和尚显然和那些呆愣的士卒不太一样,一看就是个有脑子的。
【心脏:主人,这和尚是个活的,心跳声很强!】
【大脑:没错。】
【屑眼:保守估计鬼气值在一千五往上。】
兴许是秦风沉默太久,体内的那些器官终于找到机会,自我发言一波。
说完话后又很快陷入安静。
仿佛刚刚真的就只是单纯在提醒秦风一样。
秦风没说话,只是沉默着将目光垂下,防止因为注视,导致自己暴露。
余光中,他发现那些士卒将尸体一具一具地抬到桥的另一头。
那里支着一口巨大的锅,单看直径就是凶悍的大象也能下锅住了!
锅沿沾染着不清不楚的黑色、红色的污秽,凝结在上面,是不是还有鲜血滴落下来。
可还没等到落地,就被锅下灼热的高温,蒸发殆尽。
转而形成一抹绯红色的雾气,飘向天际。
“原来,这些绯红竟然全是气血!”
秦风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震撼。
如果说刚进来时遍地腐尸如乱葬岗,那现在再看无处不在的绯红雾气,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这得死了多少人,练了多少血,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秦风不敢想,只是眼中陡然爆发出一阵璀璨的杀意。
直冲大锅后面添“柴”的人。
也是个和尚。
不同的是这个和尚穿着素衣,拿着把破败的白纸伞。
白纸伞!
秦风愣住,眸底突然涌出激动之情。
红纸伞!
白纸伞!
就差个颜色而已!
是不是吧绯红色的气息抹上去就变成红纸伞了?
心脏、大脑……
“谁!”
几乎在秦风异动的刹那,再次回到石桥上的红衣和尚骤然转身,看向秦风的方向。
随着话音落下,狂暴无比的绯红色雾气快速凝聚在一起,化作拳头般大小的飓风,疾驰而来。
速度之快,就算是各种buff叠满的唐土,都要差上半截!
秦风不得不在瞬间开启呼吸法与请大神,这才在拳头来临前,堪堪避了过去。
“嗯?不错。”红衣和尚眯着丹凤眼,赞赏道,“这里,百年,无生。”
和尚话说得结结巴巴,甚至有些词汇都不太对。
秦风看了眼对方身上铺的厚厚的尘埃,以及石桥上两块深厚干净的脚印,心中若有所思。
看来是站在这太久没说过话,导致语言功能退化了。
见秦风不说话,和尚皱起好看的眉头,又一次问道:“你,是谁?”
说完,双手再次凝聚起浓郁的绯红色气息,随时准备着。
只要秦风所说不合他意,便会一拳打出去。
“我叫秦风,你是谁?”
秦风并没有直接动手,而是站在原地疑惑问道。
他有种预感,这和尚似乎不像是什么坏人,脑子看起来这么不好使,真要是坏人也难为他了。
“秦风?我是谁?”
“我是……谁?我是法……”
红衣和尚眉头皱得更深了,捂着脑袋嘟嘟囔囔的。
时而清醒,时而疯狂,话倒是越说越熟练了。
“法?”
秦风眼睛一跳,白娘子,姓法的和尚!
这二者加在一起,总能让他联想到当初看到过得一本话本小说。
“所以,里面的另一位主人公也在这里吗?”
带着疑惑,他开始四处寻找起来。
可惜,只看到源源不断的士卒将腐尸丢进大锅,接着这些士卒就被素衣和尚丢进火堆,当作柴火。
毫无异常。
可在头转过去的刹那,猛然停滞。
秦风又一次将头转了回来,他将目光放在大锅旁熬煮的和尚身上。
眼中带着浓浓的打量之色。
可不知是绯红雾气太浓,还是距离太远,对于素衣和尚的面容,他此时竟有些看不清楚。
只能尝试地向前踏出一步、两步、三步……
不一会,石桥前。
漆黑的鬼物士卒还在前赴后继的踏上着,而他站在原地却有些犹豫。
终于,等到两队士卒中间出现间隔时,秦风猛地一个疾冲,成功插队。
就这么排在两队中间,向河对面而去。
至于黑河……
猩红的眸子缓缓转向黑河,查探着其中的讯息。
但这一看,就愣住了。
【忘川,鬼界护城河,过忘川着皆忘前尘。】
这条河,不能过!
他一个脚步猛地刹在石桥中间,脚下恰好是两块个干净的脚印。
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红衣和尚,只记得自己一半的信息。
因为他只走了一半的河!
可自己又该如何是好呢?
带着疑惑,秦风呆立在石桥中间,身后士卒盔甲的摩擦声越发响亮。
显然对方并没有因为秦风的停滞而停滞,仍然在步步逼近。
可桥面又仅容一人通过,如果不让开,势必会和士卒撞到一起!
如果像红衣和尚那样,士卒可以穿体而过还好,可如果不能,那自己无疑会被这些漆黑的士卒触碰到!
冷汗,顺着他的额头滑下。
漆黑士卒身上传来的不详,让秦风不愿与之沾染。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心底最深处的悸动。
事实证明这股悸动,在以往的副本中,不止一次地帮了他。
“框嚓!”
盔甲碰撞的声音更大了,几乎就在身后不足十公分!
摩擦声冲击着耳膜,让秦风心烦意乱的同时,下意识就想转身。
但因为犹豫,他的动作已经来之不及。
身子刚转一半就被身后的士卒,穿体而过。
紧接着第二名,第三名……
【主人!主人!】
朦胧的空间中,数不清的声音在男子四周响起,叫嚣着试图唤醒他。
可最中间的男子就好像陷入沉睡般,毫无反应。
而这处空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小。
被外围的黑暗所吞噬。
一点一滴,分毫不剩!
终于,就在黑暗即将将所有朦胧空间全部吞噬时,一点红茫极其突兀地在亮起!
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像是只一刹那。
腰间传来的一丝灼热,迅速袭向秦风脑海,将他的思绪从黑暗中,拖拽出来。
他右手探向腰间,磨出那块灼热。
是那块赤红色的蛇鳞。
“呼……”
他张口吐出胸腔内的浊气,视线在这一刻,陡然变得锐利。
身后,漆黑的士卒还在向前走着,并没有因为秦风的停顿而停顿。
接触的刹那,恍惚的意识再度袭来,但仅仅持续不到一秒,就被手中的灼热短暂褪去。
“那是?”石桥前,姓法的红衣和尚迅速抬起头,看向秦风。
在看蛇鳞时,妖异的双眼瞳孔迅速收缩,脱口而出一个字:“白!”
“白……!”
说着,眼中闪现茫然,他竟是想不起丝毫记忆。
究竟是白什么?
他拧着眉毛,愣在原地。
石桥后,大锅庞。
素衣和尚手上添柴的动作顿住,他抬首望了眼石桥上的男人。
准确地说,是看向那枚鳞片。
无数年未曾动容过的表情,在这一刻,决堤。
最终通通化作思念。
“娘子……”
呢喃响起,似乎很小,却传出去很远。
远到方圆数百里的腐尸,都有了动静。
他们就像狗闻到翔般,迅速出动。
大大小小,远近不一,跌跌撞撞地向石桥而去。
鬼界冥地,生人不存,活人难过。
活人若想安然苟活,只能封存记忆成为没有思考的活死人。
可现在,随着尘封记忆的展开,鬼界的原住民,循着气味大肆袭来。
而这一切,秦风还并不知道。
他的脸色正在逐渐变得难看。
手中的炽热蛇鳞,效果在退却!
原本只是一瞬的恍惚,但现在不足半个时辰的接触里,依然增加到三秒!
三秒!
三秒对于很多人来说时间不长,可却能够做很多事情。
尤其是在这种地方,三秒恍惚无异于找死。
心中知晓不能再这么下去,秦风不得不迈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