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鹤延能感觉到执剑之人的颤抖。
他心中叹息。
这样的消息对于疼爱女儿的父亲,跟爱护妹妹的兄长而言,的确难以置信。
他们父子为国征战,舍生忘死,唯一的亲人却身首异处,下场凄惨,如何叫他们接受。
“如若不信,可自去乱葬岗查探。时下气候尚冷,或许尸身还能寻到。”
到这时,冯战理智上已经相信了他的话,情感上根本无法接受。
他魁梧挺拔的身姿变得沧桑伛偻,几欲撑不起身上的盔甲。睿智的眼眸蒙上了灰暗的颜色。握剑的手无力垂下,身子晃动了一下,才艰难稳住。
他嘴唇抖动,低喃着什么。
年鹤延想,若是小丫头见到父亲这样,心中定然很痛苦。
“冯将军,令嫒之事另有隐情,便是为着她沉冤得雪,也请谨慎行事。”
到底不忍,他出声提醒一番。
众人已被他这番话震惊到失神,一时无人阻拦他离开。
直到远去的马蹄声响起,冯战才勉强稳住心神,“去城南。”
东富西贵,北贫南贱。
盛京以南,多是三教九流聚集地。疾行的马匹出现,吸引了百姓的注意。
乱葬岗在城南后山,是官府掩埋罪犯之地。阴气森森,罕见人迹。
冯战进京只带着五十近卫,其他人马还在百里之外。
五十人分散在后山,以武器为锹,在白骨中翻找,速度缓慢。冯氏父子亲自动手,在山中寻找。
年鹤延在城中逛了一圈,直至垂暮,才悄无声息回到清扬小筑。
王安妤焦急等待了一日,一面怕父亲与兄长难以接受,一面又担忧年鹤延的安全。
听到墙角窸窣声,她忙走过去。
“先生?”
年鹤延拍了拍衣角的灰尘,从阴影中走出。
看清她眼中的急切,忙道:“不必担心,我已将事情告知他们。也提醒了冯将军小心行事。”
王安妤吊着的心,才放下一半。
“劳累先生了。”
“无妨。我在城中买了些吃食,你一日没有吃东西了吧,垫垫肚子。”
乱葬岗的火把,亮到后半夜。
冯战看着摆在面前被草席包裹的尸体,僵直着身子不敢掀开确认。
围在四周的近卫不忍去看,纷纷低头垂眸。
许久,他才挪动着步子靠近,缓慢蹲下身子。伸出的手,在上空停了许久,才终于有了动作。
因着天气才回暖,尸身腐败并不严重。
只消一眼,他就确认了……
“…芊英…”声音嘶哑,是掩不住的痛苦。
他不敢相信,娇俏爱美的女儿,被掩埋在冰冷的黄土下,面目全非。只是三年,短短三年,他捧在掌心的明珠,被人肆意践踏。
众人一时都红了眼。
这一夜,冯将军猝然归京,声势浩大出现在乱葬岗的消息,传入不少有心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