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也不会一直坐以待毙。和谈不成,想来很快就要动兵了。
王安妤摇头。
她担忧的不是摆在明面上的江东,而是被贺永挂在嘴边的“主上”。
从江东回来,她一直不曾放弃寻找这位“主上”。起初她以为是季蠡,但据向晗所言,季蠡虽知晓私铸假币之事,却也不是主谋,隐约是听命行事。至于听谁之命,王安妤大胆猜测也与这位“主上”有关。
那么“主上”的身份再次存疑。
“背地里的未知,总是叫人害怕。”
年鹤延听着,分神把玩她冰凉的指节。
“金丝莲,又称弟切草,是复仇之花。背后之人,是要向谁复仇呢?”
他想,又是私铸假币,又是起兵谋反,矛头指向已经很明显了。
看王安妤想得入神,他手上微微用力,捏了下掌中的小手。
“嗯?”王安妤吃痛回神。
“放轻松,他们比你更急切。兴正帝这十年的皇帝不是白当的,他心中只怕早有了人选。”
自师文柯拦街告状,金吾卫先后派出了近十波人马出京办事,这些人至今还未回来。
摆在明面上的就有这么些,背地里的安排只会更多。
“要吃什么?新出的金风玉露口味清爽,要试试么。”
他突然转了话题,王安妤愣了下才跟上他的思路。
难得与先生相处,她将旁的事都抛诸脑后,专心谈论起望江楼的吃食。
这厢两人安静了些,隔壁雅间的声音却愈渐大了起来。
“立嫡以长不以贤。古今向来如此,即便靖…嫡次子再贤能,也不能越了祖宗规矩。”
“你也说了,立嫡,要先占了‘嫡’才有继承家产的资格吧!”
“莫须有的罪名,谁能信服。旁人皆知,长子为嫡子,所谓的偷梁换柱,不过是次子觊觎家产的下作手段罢了。”
“……”
隔壁雅间约有三五个少年公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各执一词互不相让,难免起了争执。
只是他们虽明面上说的是家产分割,实则剑指兴正帝并非太后嫡出的传闻。
大庭广众,他们公然提及,也是胆大包天。
“你听。”
年鹤延打开半扇靠内的窗户,让楼下大厅的声音传了上来。
进来他就瞧见了一楼大堂坐了个说书人。
方才与王安妤闲聊时,他听了几句。
说书人将皇室比作江南世家。兴正帝是长子,萧泽焘是嫡幼子。二子为争家产,兄弟阋墙。
在这个故事中,长子身份存疑,是否嫡出还有待商榷,而嫡幼子则显得聪慧勇敢,自有跟随父亲外出行商,很有些才干。
家产要分给谁,似乎一目了然。但长子以势压人,逼得嫡幼子韬光养晦,退避三舍。家产终于还是给了长子。
“他倒是胆大。”
王安妤看了眼台上的说书人。隔着一面屏风瞧得并不真切。只是他们居高临下,能看得到那是个年过半百,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抑扬顿挫,每到关键时总会停顿片刻,惹得听众们抓心挠肝,催促着下文。
“钻空子罢了。”
年鹤延猝尔一笑,“我家乡,将这种行为称为‘蹭热度’。”
王安妤稍一思索,便也笑了。
可不是蹭热度。
外面关于兴正帝身份的传闻沸沸扬扬,能参透其中内情的毕竟是少数。通过说书人,是百姓们唯一能窥见“真相”的方式。即便“真相”也是弄局者有意引导,他们也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