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酌片刻,他才开口。
“我要为自己浅薄的猜测向县君道歉。”
王安妤乱瞟的视线落到他身上,有些惊讶。
“县君是至情至性之人,以家族来束缚县君是在下之过。自幼受家族厚待,衣食住行无一不是精细,若不回报家族栽培,谦泽亦无法心安。但县君年幼失怙,受惊冷待,若真能对王家毫无芥蒂,才叫人觉得城府之深。”
“撇开家族与国家,就只谈我们。”
杨谦泽起身。
“我四岁启蒙,师从白鹭书院山长杨大儒。七岁通读四书五经,十岁知天文地理,此后十年间,踏遍大乾东西南北。去岁通过乡试,今年恩科入仕途。”
“杨家有祖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谦泽承诺婚后只县君一人,子嗣随缘,并不强求。县君若是不喜庶务,家族之事可先劳烦母亲代管,日后再交由弟媳亦可。”
“不知县君,可否给我一个机会。”
这番话,与他来时所想截然不同。他错估了王安妤,最初准备的筹码一概用不上。
但也因此,他越发不愿就此放手。
王安妤自他起身就端正了坐姿。
杨谦泽,确实叫她意外。
“世人常以君子自称,杨公子叫我见识了何为真君子。然,安妤实在受不得这份抬举。”
“为何?”杨谦泽急切道,“县君若是不愿现下成婚,我亦愿再等两年。”
佩珠拿着糖葫芦进来,见两人一坐一站,气氛有些僵持,没有出声先在一旁站着。
王安妤招手叫她上前,分了一个糖葫芦给杨谦泽。
“杨公子知道,我头回吃到这个东西是在何时吗?”
杨谦泽摇头。
这只是个寻常玩意儿,百姓亦能吃得起。她又为何这样问。
“幼时记不真切了。七岁后至今,去年四月,是我头回吃到糖葫芦。那时我还因诬陷嫡母被罚禁足,厨房得了白氏的吩咐,吃食也总是时有时无。”
“杨公子没有疑惑我前后为何有这样大的变化吗?”
杨谦泽点头。
去年三月,王安妤满身尖刺,手段拙劣是她给人的印象。可再出现,她性子平和了许多,做事初见手段,更是有了一手绝佳的棋艺。前后差距确实有些大,可其间她一直被关在府中。
“是先生,给了我第一根糖葫芦,也给了不畏他人的底气。”
“先生?”杨谦泽不记得王家有给她请过西席先生。
“年鹤延,他是我的先生,亦是我心悦之人。”
王安妤拨开糯米纸,咬了一个裹满糖浆的山楂。给杨谦泽反应的时间。
雅间里,只有清脆的声音偶尔响起。
杨谦泽对年鹤延有很深的印象。
毕竟那样出众的男子,叫人见之难忘。
“年兄,知道吗?”你对他怀着这样的心思。
“并不重要。”
王安妤小心擦去手上的糖浆,将剩下的糖葫芦递给佩珠,慢慢站了起来。
她理了理衣衫,抬手,行了一个端庄的肃拜礼。
杨谦泽侧身避过。
“县君……”
“感郎千金意,愧如檐上雪。杨公子如昭昭明月,能得垂爱,安妤幸之。然,我心中龌龊,万不敢攀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