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在怕什么?”
她轻抚着虎口处恢复正常颜色的皮肤,没有等到回答。
“算了。”既然先生没有想好怎么说,那就等下次吧。
她刚要抬步,一条横过来的手臂将她整个人都拉进了身后人的怀中。
禁锢着她身子的双臂越收越紧,似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阿妤别走。”
年鹤延声音急切,语气中带着乞求。
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耳根与脖颈间,烫得她一颤。
王安妤转头贴着他埋在肩上的面颊,轻轻地蹭了蹭。
“我不走。你在这里,我又能去哪儿。”
年鹤延平复了许久,抱着她的力度才稍稍放松。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床头灯,光线暗淡。
年鹤延背身坐着,整个人淹没在黑暗里,唯有与王安妤相扣的手暴露在灯光中。
许久,他暗哑着声音开口。
“回到这里后,我想了很多再去大乾的办法……观主问我能否抛下这里一切离开,我……没办法。”
在王安妤出现前的六年里,他一边想尽办法做时空穿梭的研究,一边矛盾僵持。
实验室每次汇报进展,他既失望于一无所得,又可耻的庆幸不必两难抉择。
最初他常常做梦,梦里阿妤责问他为何不来,为何要选择抛弃她,严重的时候白日都会出现幻觉。他知道自己精神出了错,吃了很多的药总是失眠。
后来他不再做梦了,也再也见不到阿妤了,就像是报复他的不忠一般,阿妤也放弃了他。
他又开始吃药,拼了命地想睡觉,想再见她,哪怕是在梦里,哪怕被她冷眼相待也好。
可阿妤一次也没有出现。
在灵云观,阿妤推门而入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幻觉。
幻觉也好,总是能见到她。
“我不敢闭眼,也不敢放手,总想着一松手,一闭眼你就不见了。”
年鹤延很轻地用指尖勾画她掌心的纹路。
“没关系,我会陪着先生,一年不足以叫先生相信,一辈子总能够的。”
“一辈子……”他抬头,目光描摹着王安妤的五官,“留在这里一辈子……后悔吗?”
大乾有她熟悉的一切,有她的亲人,她的好友,她的知己。在大乾,她是尊贵的郡主,受万民崇敬,而不是如今任人指点的山里人。在大乾,她只是王安妤,而不是任何人的附属。
他再清楚不过抛下熟悉的一切奔赴未知的地方是怎样的心情。
阿妤为他放弃了“王安妤”的所有。
如此厚重,又如此决然。
他卑劣的欢喜,又忍不住地害怕。
王安妤听完,沉思了片刻,才缓缓道:“我不知道留在这里会不会后悔。”抓着她手的力道猛地一紧,她神色不变,“可留在先生身边,我定然不悔。”
年鹤延说不出心中的滋味。
他将额头抵在阿妤的手背上,如劫后重生,如失而复得。
王安妤轻拍着他的背。
“先生不必愧疚。作为王安妤,我尽了子女所能尽的本分,也全了好友所能全的情谊。为华容郡君,我不负朝廷也不负百姓。我孑然一身,先生是我余生唯独不能割舍。”
“若我有老太太这般慈爱的母亲,有兄嫂他们这样的亲人,我也做不到抛下他们,时空用隔。”
“我很庆幸是我来寻先生,而不是先生留在我身边。若是后者,即便我与先生白头偕老,恐也余生难安。”
“你我穷尽精力助大乾开一番盛世,天道也投桃报李圆了我们相守的心愿。可先生不知,你十多年穿梭时空受尽困苦皆是因我而起。”
王安妤抚上年鹤延微蹙的眉头。
“王清芸抢占王安妤的机运,后又将其杀死。天道无奈,回溯时空。祂恐我重蹈覆辙,这才召你前来。可时空回溯叫祂力量微弱,才叫先生屡屡卷入时光洪流。”
所以他们之间早已分不清谁付出的多,谁舍弃的少了。
年鹤延的亲吻落在她额头,鼻尖,逐渐向下,唇齿交缠。
意识模糊时,先生吻着她耳后的肌肤,呼吸滚烫。
“幸得阿妤,纵苦也欢。”
她想回话,很快就迎了新的沉沦。
窗外雨打芭蕉,或淅淅沥沥,或糟糟切切,断断续续直到天明才放晴。
老太太在花园里打过一套太极,进门正好瞧见年鹤延端着餐盘准备上楼。
她眼神在年鹤延身上悠悠转了圈,只当没看见。
中午用餐,一家人都到齐了。
王安妤掩唇打了个哈欠,悄悄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才安心。
她低头时没有瞧见桌上老太太和儿媳、女儿心照不宣的笑。
给她夹菜的年鹤延得了老太太警告的眼神,正襟危坐,片刻又忍不住露了笑。
年家人很明显感觉自那日后,年鹤延像是摆脱了重担,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婚礼那日,碧空如洗。
年家名下的五星级酒店自一周前就拒绝接受持有婚礼邀请函外的客人入住。
消息传到网上,免不得引起一番讨论。
年家四少向来神秘,可仅凭一张结婚照,就收获了百万女孩的喜爱。
实在是太好看了!
相比之下,王安妤本算的上出众的样貌就显得逊色许多。
“先生,他们都要给你生猴孩子呢。”
王安妤捧着平板刷视频,将下面的评论给一旁试婚服的年鹤延看。
年鹤延只瞥了眼,似笑非笑的看她,问:“你呢?想不想给我……”
王安妤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截断了后面的话。
屋里化妆师、造型师站了好几人,王安妤羞得脸都红透了,年鹤延还要逗她,双唇在她掌心嘬了下,还发出了声音。
“先生!”七分警告三分羞恼。
年鹤延见好就收,可眼底的笑容都溢到眉梢了。
屋里众人只当自己又聋又瞎,等两人换上婚服出去给年家人看时,他们才凑在一起低声议论,不时发出几声压不住的惊呼。
年家富贵尽百年,交友广涉全球。能拿到婚礼请柬的人不多,绝大部分都出席了。
年家为了婚礼专门在旺久街建了一个占地近百亩的三进院子,参加婚宴的客人按约穿着汉服、古装,得了拍摄资格的媒体也得了年家准备的衣服。
放眼看去,整个宅子,无论是人还是景物都充满着古色古香。
举办古风婚礼的新人不在少数,像年家这样大手笔的还是头一回。
实时观看直播的观众直呼长见识。
婚礼的气氛在年鹤延携王安妤出现时达到了高潮。
执扇的王安妤脚步平稳,不疾不徐,她凤冠上的珍珠流苏随着轻轻摆动却不显凌乱。
婚服上金线绣制的鸾鸟栩栩如生,几欲腾飞。
凤冠鸾服,贵不可及,气势稍弱就被衣服抢了风头,可穿戴在王安妤身上,只觉得是点缀。
她转身行礼时,不自觉透露出的贵气寻常人一生也学不来。
此时,没有人会觉得台上的新人不相配。
他们举手投足露出的气势如出一辙,对视时脉脉含情,无人能插足。
“王氏安妤,敬告先祖,兹有年氏玄孙鹤延,欲合卺成双,相携白首。得遇两人,此生贤德并蓄,承嗣延年,葳蕤茂盛,风发萌蘖。愿先祖荫佑,康健无灾,得享终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