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江打电话时,搬东西的动静暂停,电话打完后过了好久,也没人说话,但他们又开始搬了。
秦山靠着床头想:“工艺品厂,能出什么问题呢?”
回想当年,秦福兆接下秦桥工艺品厂厂长的大任,没过两年就将整家工厂承包了下来。他毫不犹豫地把头两年赚的钱一分不少全投了进去不说,还倒贴进了多年的积蓄。
家人责怪老秦做事不经过深思熟虑,那么做简直就是豪赌,万一赌输了可不止他自己连裤子也没得穿,那是一大家子要跟着他喝西北风的呀!
村里一些眼红秦家手艺的人也等着看笑话——他们赌定了秦福兆扯那么大旗子拉那么大场子,最后肯定得亏得血本无回。
手工艺品,那是多小的东西啊?一个中国结、一面巴掌大的机器产苏绣,批发价仅几块钱一个,而工厂养的工人就有几十上百个,再加上厂租、机器维护、水电杂费等等,秦福兆一个月得买掉多少工艺品才能把本钱赚回来?
姓秦的一家人还想借厂子发大财?可真是呵呵了。
谁知秦福兆还真有那些别人弯起手指也想不到的本事,他硬是将工厂生产的那些小玩意儿卖遍了宁市周边各大旅游景区,从工厂的直营渠道进货的景区商铺,粗略一算就有好几百家。
当然,秦家人也知道,除去老秦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为工厂盈利做了铺垫,宁市市政府响应国家号召,对农村创业项目进行政策倾斜,提供了大量辅助发展条件也功不可没。
秦福兆活着的时候,总在和秦江唠叨:“五十年前,想在咱秦桥村开工厂赚钱,那是做梦,咱家不管有多厉害的手艺也没用,还得藏着不让人知道。现在不一样了,政府送来东风,推着咱驾的小船往前驶,这机会万万不可错过啊!人家的老思想阻碍了发展眼光,我秦福兆可不会,如果没掂量清政策对工艺品厂将产生多大的推动作用,我也是不敢把身家性命全搭进去的。”
正如秦福兆极具先见之明预料的那样,二十年来,工艺品厂年年丰收,老秦不仅自己发家致富了,就连周围农户也跟着沾光。因为产线生产来不及,厂子每年都大量从农民手里收购工艺品,价格相当不错,不少农户都因此而凑足了盖房资金,正是因为秦福兆的工厂,秦桥村才真正摆脱贫困,走上了致富的道路。
但是,秦山知道那些往事又怎么样?他不关心。考进宁海大学的经管学院,他肚子里窝着一股火,就没发出来过。
两年了,他再也没跳过芭蕾舞,就连基本功也不练了,那是他放弃了芭蕾吗?不,是因为他的心死了,亲眼望着爸爸砸烂他的练功房,他赌气地决定把欠爸爸的全还给他。反正命是秦福兆给的,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秦山对管理工厂没有任何兴趣,他的内心埋着“复仇”的种子,从踏进宁海大学的那天起,他就在暗暗发誓,毕业之日就是报复爸爸的时候,他只会把毕业证砸在秦福兆面前,还给他,相当于将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也一并还给了他。
在那之后,他秦山就自由了,天高地阔任鸟飞,无论他继续跳芭蕾舞也好,哪怕进城当个出租车司机也好,也不会再踏进秦桥村一步!
然而,仇还没得及报,父亲就走了。那还谈什么仇,什么怨?哪怕他秦山回心转意,想帮爸爸管理工厂了,又还有能力办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