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觉得基层员工熟悉的就是‘集体决策’。这个主人翁精神是很好,可现在怎么就让我们这么被动呢?”
朱局长‘嗤’了一声:“这哪里是什么主人翁精神?主人翁精神让他们把工作机会‘父传子,父传孙’了吗?这是典型的封建精神,无非是这些刘姥姥们进了大观园、给塞了几件城里衣服,冒充一下城里人。一旦走出去大观园,他们还是那个刘姥姥。”
华国的工业革命还很不彻底啊,硬生生地在工业大生产里面融入了家族传承的元素。
张旭伟直接站了起来:“我支持江老板说的,让苏联专家主持这里的工作。现在辽省这边需要真刀真枪,给基层员工换频道,让他们知道评价标准变了,老一套行不通了。”
刘成鸣和张其忠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又相互点了点头。他们一起站了起来:“我也支持江老板的做法。我们这把刀子斩不断过去的利害关系,时间长了只能让老一套卷土重来,不只对老板不负责,对当地也不负责。”
朱局长在那里一顿心潮澎湃。江奕几句话就“杯茶释兵权”,还能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发自内心的拥护,他不禁暗暗称奇。
他及时地站出来补充了一句:“苏联专家只是为你们挡一刀,具体落实还是要看你的发挥了。”
“不只是我们建的企业,我们的外包工厂也要建立这样的制度。只要是我们的订单占了他们产值的30%以上,就要按照我们的规矩来。”江奕一不小心说出了西方国家的“臂长管辖”原则。
“私企还好说,国企愿意吗?那些企业负责人都是有级别的,企业要是好效益不好,他们换个地方继续当他的官,级别都不会变的。”
“何止是企业负责人?基层员工也是一个个地牛气得很,都把自己当成是企业的主宰,企业离开我不行、我死了还会有子女要接班。”
听了他们的疑惑,江奕不为所动:“那就找机会断了他们的订单,要想恢复订单,就是要听我们的,否则你费力给他们找了这么多门路,到最后就是肥了个别人。”
“我觉得江奕说得有道理,我们要建立的是一个新的规则,不是为这些奄奄一息的企业奉送续命丸。”朱庆和今天感觉非常不一般,一个小年轻在这里想着长远的事情,长远到有些让自己这个公务人员汗颜。
张旭伟冒了一句:“江老板,如果要立足长远的话,你看这样行不行?找一些能干的人从那些不愿意接受条件的企业出来,成立一个法人公司,单独拉出来一帮子人,向厂里交纳利润包干。咱们派出财务、对进出的资金进行公示,让那帮子成天不想好好经营、只想着捞钱的老派政客们现形。”
刘成鸣却摇了摇头:“那就这是要把咱们当成照妖镜啊,咱们也就是发几个订单,对当地能有这个魄力吗?”
张其忠也摇了摇头:“没有。在人家地盘上,所有的都是人家的,这些基层工人你别看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地,要是政客们给他们一块肉,转变得比谁都快、咬起你来比谁都欢。”
这就是改革的深水区了吧?江奕暗暗嘀咕。
原来以为只有自己这个有着二三十年超前眼光的人才能看透,没想到这些内部人早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只是谁也不敢迈出去第一步。一个奔跑的牛群里,哪怕是明知道集体是在奔向悬崖,第一个转向的也是第一个死掉的。
你不会死在悬崖那里,因为你还没有到达悬崖就已经被群氓踩死了。
“昨天我们去考察了石永界他们一起办的加工厂,他们想和我们加大合作,甚至想让我们收购。”江奕貌似开启了漫游模式。
朱局长却不太支持:“我看是石永界年龄大了,害怕失去订单的风险。他们所说的收购其实更像是投奔大户,不是国企、但是离得也差不多了。”
江奕依然不为所动:“如果我们不去入股,而是借钱给一些人,让他们内部有能力办新厂的人出来,为我们的学习机、小家电和摩托车等生产外包订单呢?”
“这是来料加工了吧?现在这边能有创业资金的还是少数,几万块钱也很难拿得出来。”
朱局长这时候停住了:“我捋一下。江奕,你是不是说一批人出来,比如十个人占股30%,再像兰陵那边一样成立一个投资基金,如果20%,我们拿出一部分钱入股。等到合适的时候让他们把我们的股份买回去?”
常青山那帮人在最落魄的时候不就是这么操作的吗?
“朱局长真是厉害,我还没想到这个呢。”
朱局长暗地里给他一拳。常青山现在活得多滋润啊,一年就把过去亏损的补回来了,估计再给他们一年就能把30%的股份回购,重新成为加工车间的大股东。
“我怎么感觉闻到了一些明治维新的味道?”张旭伟也是个历史爱好者,了解一些扶桑国的历史,“他们把很多国营企业私有化的时候,也遇到了民间资金缺乏的困难。有很多国家资产就这么送给私人了,所以才迅速培养出了一批财阀。”
“我们只是借,又没有白给他们。”
朱局长再次打量着江奕。
这种模式是批量培养企业家的捷径,只是江奕你为当地操心地也忒多了吧?
你也只是一个外来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