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终于走了,杨雷心里却无比沉重起来。他看了看陈彩玲和郑志强,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好的感觉。
郑志强似乎看出了什么端倪,看着杨雷的感觉也不太正常。这次他盘算了几次才讲出了自己的疑问:“杨雷,那个人就是江老板吧?”
“哦,原来是他?”陈彩玲这时候才回过味来。
初次见面时是晚上,而且被胡惠中的出现冲淡了一些注意力,使得几人对江奕的印象不是很深。今天的江奕换了衣服,陈彩玲就更是没有认出来。
“是。你可能觉得我是不是骗你们吧?”杨雷现在还有些头疼,看来这个陈彩玲是有些运气不好了:“要是很多人知道了这层关系,他们可能就会觉得我们是靠熟人。”
江奕对自己的亲戚朋友、熟人等都是提供机会,却不愿意让这种关系被其他人知道。最厉害的就是对江家屯的那些人,只要是发现有人炫耀的,轻的就是调离原单位,重的甚至不再给任何机会。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杨雷刚才并没有跟江奕有任何互动。只是他没想到陈彩玲成了“漏出项”。看来她的机会很小了。
关系理顺后,现在就轮到陈彩玲郁闷了。帮忙的事情只能私下里操作,一旦被人发现,结果就是空间被收紧,原本可能还存在的一丝希望也将成为泡影。
郑志强还没有想这么多,在那里跟杨雷热火朝天地聊起了在影视节开幕式遇到江奕时的情况,完全无视杨雷脸上表现出的焦灼。
帅气的孩子果然考虑事情都比较简单呀,陈彩玲直接无视了郑志强和杨雷两人的交流。她在思考一个问题:要是郑美美遇到这个事情,她会怎么处理?
郑美美先是在燕京邮电大学的讲座上引起了江奕的注意,再是开幕式上软磨硬泡赢得了更大的帮助,看起来江老板并没觉得什么不好,反而有些欣赏甚至支持。
想到这里,陈彩玲却再也没有心思吃饭了,她放下了筷子,迅速地下了决心:“杨雷,我觉得刚才那个问题我没有回答好。现在我想了一下,应该是我自己想离开剧团才对。”
杨雷看着陈彩玲有些“悟了”的兴奋表情,心里却是纳闷:回答完了问题还能像试卷里那样涂了修改液再写正确答案么?再说了,问题是江老板的,跟我说也没用啊。
看着杨雷和郑志强不解的神情,陈彩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常胜将军罗成的拿手绝技就是回马枪,定国公也曾力保太子二进宫,我也可以知错就改,而且他们也没走。”
杨雷看了看包厢区,心里一阵心悸。自己现在躲还躲不及呢,哪儿敢再去自投罗网?
郑志强听了陈彩玲的这个想法,眼前就是一亮:“对呀,还能让段经理加强一下记忆。回马枪可比正面打斗的威力大得多了。”
只是杨雷死活不愿意陪他们一起去,最后只好由杨雷指了一下方向,郑志强跟着陈彩玲去了包厢。
杨雷现在不是一般头疼,可是又阻止不了两人。他现在真是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在食堂里等着。
包厢里的几个人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vcd的市场前景。江奕提出的“造势”想法让几个人一阵热血沸腾。
“现在真正有钱买彩电+vcd的还是中老年人,很多年轻人的vcd也是老年人帮着置办的新婚礼物。再加上一部分手里有了些许积蓄的人已经备齐了前几年的彩电、冰箱和洗衣机这三大件,需要消费升级。
“影碟机、摩托车和海南游等都在3000-9000块区间,可以作为千元级的彩电、冰箱、洗衣机的升级版,也可以作为电脑、手机和空调的过渡版。”
“江老板的确是高。大众跟随趋势,江老板这是造势。”
“这几年的新三大件已经创造了不说,下一代三大件也都有了,而且系统内都有这些产品。”
“都是香江专家的建议,伦敦那边也总结过西方发达国家的经验,咱们只是用影碟机更换了他们的录像机。不过我没想到段经理现在也挺会夸人了嘛。”江奕越来越警惕这个段勇平了,自己以前就是靠着段勇平过于爽直的短板才能把他请到兰陵,他要是补足了这个短板,那可就能“单飞无极限”了。
21世纪后,由于商品经济的发达,“三大件”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现在是计划经济的最后痕迹,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一定要好好利用一下。
两人找到了包厢的位置,陈彩玲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敲门走了进去。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主座的江奕,他们似乎都没有看向来客。
估计是把两人当成是服务员了吧。她暗暗自嘲了一把,然后把心一横,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段经理,还有那位年轻的贵客,刚才的问题我没有想清楚就回答了,现在我觉得刚才答得不太好,想说一下我的真实想法。”
“贵客?哈哈哈,你的这个称呼不错。”段经理被陈彩玲的称呼恼了个大花脸,急忙打趣着江奕,像是澄清一般。
众人看向江奕的神情也是无比欢快:让你当甩手掌柜,现在报应来了吧?
这一闹腾下来,气氛顿时就活跃起来,陈彩玲也心定了不少。看来是赌对了。
“刚才我没有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其实离开剧团主要还是自己。原来我觉得过去才是最好的,现在我觉得需要改变了。以前我们是在剧院搭的舞台唱戏,现在电视台、公园甚至vcd碟片都能成为我们的舞台。企业也需要,这样才能让自己的产品深入人心。”
江奕也在审视着陈彩玲。他能看得出陈彩玲的变化,而且这个回答也是充分考虑了受众的想法。
传统戏剧需要变化,是江奕在邮电大学时给郑美美提出的建议;vcd对于舞台的升级,是江奕在影视节开幕式那天给出的另一个意见。
能够认识到内心的想法,而不再把离开剧团归因于“跟随”,是个人成熟的表现,因为没有企业愿意接纳一个情绪受到外界太多干扰的员工。
“吴主任,你的老乡来了,你觉得怎么样?”江奕直接把球踢给了旁边的吴江元,免得自己犯了段勇平的忌讳。
“段经理,你觉得她提出的‘改变’是不是跟我们刚刚讨论的‘三大件’演进的观点有些接近?”吴江元也是人精,转头又把球传给了段勇平。
招聘是影碟机厂的事情,还是要段经理发话才行。
这些滑头,明明都是江老板的意思,现在非要把“三大件”当成大家讨论的结果,还要让我表态。段勇平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陈彩玲已经主动找上门来了,段勇平不得不回应:“你在剧团里是唱什么角的?我们这里好像跟豫剧的关系不大。”
“我唱过《打金枝》里的女主角···”
“《打金枝》可是名剧,要不你现场给大家唱几句?”有了段勇平的过渡,江奕才好接下去。
“好。”陈彩玲本来想让郑志强唱一下郭暖,可是一回头才发现那个家伙竟然没有跟进来,只能独自清唱几句:
“头戴着美翡翠双凤展翅,身穿着八宝龙凤衣。
“我的老爹爹他本是当今皇帝,我本是金枝玉叶驸马之妻。
“汾阳王今晨他的寿诞日,众兄嫂拜寿到筵席。
“我有心拜寿去可使不得,君拜臣岂不是臣把君欺。
“俺金枝岂能与他把头低,叫宫人将红灯高挂起,等驸马他回宫好摆宴席。”
看着陈彩玲的即兴表演,江奕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看过的那个《打金枝》,在那部戏里,江守义就是唱唐代宗的角色。只是这次有些差异:“吴主任,这个豫剧怎么跟我听到的有些不同?”
“豫剧一共有四种声腔。你们鲁西南这里听到的应该是豫东调,以商丘为中心,这位小姑娘唱的是豫西调,是以洛阳为中心。”
江守义老人家就是12月的生日,一晃就被江奕支出去三年了。每逢这个时候,江奕就会新生出愧疚感。
看着江奕有些浓郁的脸色,陈彩玲的心一下子沉入了海底。
还好,江奕的眼神很快望向了了不远处的李君灿:“李经理,你们香江人应该听不懂这些传统戏剧吧?”
“确实听不懂。可是我能感觉到有一种美感,让人不禁浮想联翩。想要去了解这些角色为什么有这种表情,为什么要这么化妆。”李君灿知道江奕又在拉壮丁了,虽然她不明白江奕为什么会青睐陈彩玲,可是老板有需要,自己就要向前冲。
“嗯,我爸也说过,文艺就是会对人有一种催化效果,能启发人、让人向里面的英雄人物看齐。”江奕也是够力度,引出了江守义这个长辈,然后看向了段勇平:“段经理,vcd的广告也可以换成故事手法,比如一个喜欢唱戏的中老年人,在vcd中找到自己的青春,以及一个革新求变的青年人,在继往开来中传承传统。”
前世的常香玉和小香玉,一老一少,优美的唱腔,华丽的戏装,既表达出了影碟机的音、像高质量,又传递出了新旧的传承。老少咸宜,成为难得的广告经典。
“这个创意太好了。”段勇平是广告奇才,简单一听就知道这个创意的魅力:“刚才这段《打金枝》就很不错,要是再有一个老一代艺术家,绝对会给观众很深的印象。”
“如果这个金枝换行老旦的戏装,还能看出来她是年轻人吗?”
段勇平略一思考,再看看陈彩玲,他立刻就明白了江奕的意思:脸谱、宽松的戏装、标准化的唱腔,无不在抹掉个人的特色。
事实上,大量女性甚至是由男演员扮演。
“江老板这下子给我们省了很多广告费。”段勇平是真的服了,也放弃了内心的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