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拿吃的,你也知道,一大群人都需要食物,更何况,苏……六皇子的伤也才刚好,是不?”
“六皇子好些了?”在宫里当差的人,惯会捕捉重点。
“嗯。”林七重重地点头。
“那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宫女的脚步匆匆,林七都没来得及唤住她。
……
当林七拎着食物往回走的时候,刚出御膳房的大门,就看到一身黑衣的殇云正站在门口的石狮子下等着她。
那人看到她手里的东西,走近几步接了过去。
“你怎么不进去?”
看样子,他在这里等她好久了,殇云的衣服边角处有一片白色的灰尘沾染,是石狮子上的石灰粉。
“刚到。”短短的两个字算是回答。
林七也懒得去戳破这层蒙上了迷雾的谎言。
“那走吧!”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相顾无言,好几次,林七想要转身和殇云说些什么,哪怕是她曾经最讨厌的训练技巧,如今都没有了兴致。
苏若寒勉强地吃了一些,便放下了手里的瓷碗。
林七接过 ,看着那覆盖着碗底的白米。
“怎么了,是没有胃口吗?”
面对林七的问候,苏若寒点点头。
其实他是担心皇帝。
他模模糊糊的记忆里也不知父皇挨了几下板子,但是他清楚地记得,父皇攥着他的手,目光里满是悔恨的模样。
林七把被子上的小桌子撤去,帮他把被子的一角盖好。
正打算坐下吃饭,忽的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宫人慌慌张张地闯进殿来。
嘴里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待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之后,林七心里咯噔一声,不会吧,自己刚才还和殇云在路上说了这事,难道如今便应验了?
她的目光刷的看向对面坐着的男子。
殇云神色如常,对于这突然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多大反应。
小五星眉暗收,衣袖下的手也不由地握紧,他担心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苏若寒。
“六皇子啊,陛下,陛下他……”老公公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对苏若寒说着。
苏若寒的面色苍白,一看到老公公这样的表现,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双手扶着跪在地上身体不停颤抖着的老公公,眼尾猩红,身体僵直。
林七远远地望过去,她只觉得苏若寒现在就像是一面破碎的铜镜,散发着无能为力的失落与悲伤。
他的泪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地板,他的心似是坠入无边地狱的严寒。
他仰头绝望地发出一声悲鸣:“父皇!!!”
那声音直击人的天灵盖,让人感受到来自于那人的伤心与绝望。
青筋暴起的手臂紧紧地握着老公公的肩膀,他借着老公公的肩膀就要站起来,去看皇帝。
见状,老公公立马起身将苏若寒按在床上,但又不敢轻易碰到他的伤口。
“六皇子,六皇子,您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啊!”老公公声泪俱下,几度哽咽。
他全身酸软,因为极度的伤心,此刻也是一副狼狈不堪的疲态。
哪里有力气阻止苏若寒的执拗。
眼见着苏若寒不顾自己身上的伤口从床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面走。
小五原本想要上前阻拦,可是林七却意外地拉住了小五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去。
苏若寒的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他看到父皇在对他笑,告诉他,以后要自己坚强地走下去,他会和母后在天上一直看着他。
“父皇,等等我,等等我,寒儿这就来了……”
只着中衣的苏若寒终究还是没有走到正德殿,路上他听到了响起的钟声,那是丧龙钟的声音。
心里那根紧绷的弦在此刻失去了管制,啪的一声断掉。
身上的剧痛以及心灵受到的冲击,二者的作用下,苏若寒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了半路。
落地时,他的头重重地磕到了砖头上,有缕缕血液渗出。
他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屋檐处的一只飞鸟身上,他不甘心,很不甘心……
“父皇,父皇……”
嘴里不断地发出轻喊。
直到双目缓缓地闭上,大地陷入了黑色的空间。
沉沉地晕死过去。
林七他们一路尾随着苏若寒。
宫里的人都乱了套,一时之间,跑来跑去的不止百人。
钟声在林七的耳边响起,她不了解这是什么,于是转头问老公公:“这是什么声音?”
在一旁累得气喘吁吁的老公公一抹眼泪,嘴唇干涩,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绝望:“这是丧龙钟。”
说完,老公公蹲在地上失声痛哭着。
“呜呜呜呜呜呜呜…老奴还没有服侍您到百年,您怎么就去了呢?”
老公公一边说,一边用手用力地捶着地面。
连手磕破了皮,鲜血流出来都浑然不觉。
看着苏若寒倒地,林七一下子冲了上去,她慢慢地把苏若寒扶起,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
脑袋上的鲜血还在流,大有一副止不住的模样。
“小七,怎么办啊?”小五看到苏若寒这副惨戚戚的样子,这旧伤没好,又添新伤的。
林七镇定了心神,她原本想着让苏若寒去见皇帝最后一面,如今看来,他的身体根本就不允许。
她的眼神看了看正德殿的方向,纵然还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却已经是生死之隔。
林七一把将小五拉到自己身边:“背他回去。”
“刺啦”一声,林七从自己的身上扯下一片衣裙,然后仔细地为苏若寒包扎着脑袋的伤口。
“啊?”小五愣怔一秒,然后蹲下身子,把苏若寒放到自己的背上。
双手穿过苏若寒的膝部将其牢牢地背在自己的背上。
“快点。”林七在身后催促着。
看着被背走的六皇子,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正德殿。
老公公的心里涌起一阵酸楚。
陛下最后还是没能见六皇子一面啊!
父子二人便是永别了。
不行,他要去送陛下最后一程。
阳光洒在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却暖不了此刻所有的人的心。
二月初,寒风依旧凛冽。
比风更甚的,是这一月中,东莞的国君驾崩,新君即位。
改年号为兴。
意喻着新的开始,新的气象,新的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