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头看着他,轻吻了一下他脸颊,“快下去吧,免得爸等久了。”
我又换上了桂花姐同款碎花珊瑚绒厚睡衣睡裤,楼上楼下,院里院外,该打扫的就打扫,该扔掉的就扔掉,每天忙得腰酸背疼,三天后,终于把这个阔别了半年的老宅子收拾干净了。
“一荻妹子啊,要说收拾房子,我桂花就服你。”桂花姐见识了我的收纳和整理功夫,总是忍不住就要夸我一番。
“桂花姐你就是舍不得扔东西,所以家里总是不能清爽。”我穿上胶鞋,开始给老桩们剪枝、松土、施肥,“这花儿啊,明年春天能开爆。”
“今年春天就蛮好看了。”桂花姐也过来一起帮忙收拾那些残枝败叶,“你说家里那些东西吧,总觉得以后能用上,真要丢还舍不得呢。”
“超过两年不用的东西,基本上就可以扔了。”这话也不是我说的,但是我觉得有道理。
“那按你这说法,我家里一半儿的东西都得仍,不说别的,光小帆的东西,他小时候用过的尿片子我还留着呢。”
“桂花姐,你准备生老二吗?”
桂花姐愣了一秒,随即哈哈大笑,“都老娘们了,还生什么二胎。”
“那你留着干嘛?”
“我也不知道我留着干嘛,总觉得还没坏,留着总有用,我小时候,破布头都被奶奶攒起来纳鞋底,更何况这么好的尿片子。”
桂花姐这么一说,我反倒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比如那个吉吉小时候坐过的充气摇摇马,孩子大了就不玩了,留着就是占地方,还积灰尘,可是扔了吧,确实也挺可惜的,因为根本就没坏啊。
“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自己扔错了?那我还是捡回来吧。”说着我就要往门外走去,东西都搁在院门口的空地上,等村里的垃圾车过来拖走。奇怪的是,等我出门看的时候,那一堆东西所剩无几。
桂花姐跟着出来,“一荻妹子,你扔的东西都被别人捡走了。”她看了看我一言不发的样子,以为我在后悔,“看吧,还是不要轻易扔东西,扔了还是可惜的。”
“没关系,有人拿去继续用就更好了。”我拍了拍手上泥土,反倒轻松了,要不然,想一想我这之前疯狂网购的东西就这么当了垃圾,心里还挺负疚的。
桂花姐惋惜地啧啧了几句,“一荻妹子啊,以后灵儿和吉吉的东西你不要了的都给我吧。”
我有些诧异,“怎么,真的准备要老二?”
她吃吃一笑,“老二是不想了,以后小帆结婚了,给我孙子留着。”
我看看她那憧憬的样子,“小帆结婚……那至少十年以后了!”
“没关系,你买的都是好东西,经得住用。”
“行,都给你孙子留着。”
俩人正聊着天,一道黑影从墙头蹿了下来,绕着我脚边转了两圈,“喵喵”叫唤。
“花花?”我蹲下来,仔细看了看,又有些不确定,迟疑地看了一眼桂花姐。
桂花姐也蹲下来,“是花花,这在外面流浪了一圈,瘦了,毛也乱了。”
花花又“喵喵”了几声,自顾自走进了院子。
“你看这猫,聪明着呢,家里没人就溜了,家里有人了,它又来了。”桂花姐感叹了一番,“明天要不要把灵儿和吉吉接回来了?家里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俩可以回来睡了。”
“还不行,那老鼠药放了三天了,还没见到老鼠影子呢,安全起见,孩子们还是先别回来。”
桂花姐哈哈一笑,“等着吧,明天就不会有老鼠了。”
第二天一早,我继续在院子里伺候菜园子。
这半年没人管,规划好的几畦菜地上长满了杂草,最烦的是破铜钱草,地毯式覆盖,虽然好看,但清理起来很费力,但也不是没有惊喜,不一会儿,我就挖了一小篮子的地菜。
感觉身后有个毛茸茸的尾巴在我腰上扫来扫去,我回头一看,吓得我跌坐在泥巴里,花花嘴里衔着一只死老鼠,还试图往我身上蹭。
“桂花姐——”我能感觉到自己的尖叫划破长空。
桂花姐抄着锅铲就冲了出来,“怎么啦怎么啦?!”
我指了指地上,花花若无其事地朝着桂花姐“喵喵”两声。
桂花姐见状,哈哈一笑,“哎,它就是来邀个功。”说着她蹲下来,摸摸花花的头,就像跟小孩子说话一样,“花花好样的哦,继续抓老鼠,下次抓了不要吓你主子了,直接吃掉就可以了。”
花花“喵喵”两声,衔着死老鼠走了。
“它能听懂?”我诧异地看着桂花姐。
“能,这家里养的猫狗都聪明得狠。”桂花姐拉我站起来,“我小时候也养过一只花猫,它每晚抓了老鼠都会摆在大门口,一字儿排开,就等着我们早上开门的时候能第一时间看到,得到了夸奖它才会衔走呢。”
“哇,这么机灵!”
“那可不,可惜是只母猫,有年春天跑出去就再也没回来。”桂花姐想起以前的往事,叹了一口气,“不说那些了,哟,还不少地菜呢!”
我把篮子递给她,“今天晚上就吃地菜饺子吧,奶奶最喜欢这玩意了,你尽量剁碎点儿,用五花肉,五花肉软乎,她嚼得动。”
“好咧。”桂花姐拎着篮子走了。
晚上跟周晓枫视频。
“奶奶睡了?”
“啊。”
“她今天食欲如何?”
“晚上吃了十个饺子呢,还怪桂花姐做得太好吃,害她吃多了。”
周晓枫哈哈一笑,“她总不肯多吃,尤其晚餐,经常不吃,但如今要恢复身体,当然得要多吃点……孩子们呢?”
“明天接回来。”
“家里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今天把菜地杂草除了,晒两天再堆个肥,烧点草木灰,开春好种菜。”
“哎,你在家里能待多久啊,还开春种菜。”
“能待多久是多久,这地总不能荒了。”
“家里能缺你种的那点儿菜?”
“这你就不懂了,种菜跟种花一样,挺有趣的。”
“吴一荻,早知道种菜有趣,你还上什么大学?初中毕业就留在老家种菜得了。”
“靠种菜我能养活自己?”
“你这么能干,怎么养不活?”
“我当个菜农,你还能看得上我?”
“那咋看不上,我也不上大学了,陪着你种菜。”
“行,周晓枫,你明天回来呗,别工作了,咱俩最好跟赵君贤一样,承包个几百亩地,搞农业得了。”
“说实话,美国人再继续这么闹腾下去,我真的要回来种菜了。”
虽然周晓枫的公司不生产手机,但偏重硬件生产,也算在这条产业链上,中美关系一波动,各种制裁之下,相关行业都会受波及,他公司未上市,股市上得不到支持,资金方面完全在啃老本,压力不可谓不大。
“不着急,实在不行咱把房子卖了。”我指的是那套120㎡的学区房。
周晓枫轻笑一声,“那倒不至于,不过潮白河的别墅是整不起了。”
“本来就不该整那玩意。”
“昨天又裁了10个人。”
“啊?”
“没办法,有两个工程师跟了我7年,但是这行情,真的养不起了。”周晓枫有些低落,他是个重感情的人,从来不会亏待手下员工,提供无息贷款给老员工买房,允许女员工带孩子来公司上班,还为此专门设立了哺乳间和小型游乐角……所以他的员工忠诚度也很高,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裁员的。
我不知如何安慰他,只能静静地听他说。这些困难会越来越大,因为整个世界会越来越动荡,我们普通老百姓充其量就是风浪里的一朵浮萍,并无能力去左右局势,顶多祈求风暴小一点,或者运气好一点,能稍微遇到一个能避风的港湾——也只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