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笑川快五十岁了,人很干净,花白的大背头梳得平贴溜顺,一丝不苟。
“别听秉昆瞎说,我是文联的人不假,但不是文联下来的。我在这里上学。”
秉昆道:“是文联我就不算说错。”
“上学?”周文不解。
白笑川伸手,先比了个“五”,又比了个“七”,周文恍然大悟,笑道:“那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上的,白老师,你层次不低哩。”
他笑道:“你这样说,是屁股上挂暖壶,也有一定的道理。”
老村长陪着喝了两杯就走了,说去组织钐刀的事,请白老师陪着说话。
他一走,白笑川倒了满满一杯酒,庄重说道:“周文同志,我敬你一杯。”
周文吓了一跳,“白老师,你这……”
“你对我有恩呐,请满饮此杯。”
“这话说来着,咱才第一次见面。”
“幼学园是你办的吧?”
“算是吧。”
“有一个人叫向桂芳,是幼学园的志愿者老师……”
“噢!”周文一下子明白了。
向桂芳是因为一桩冤案带了帽子,被划入另册的人,但她京剧表演水准极高,幼学园办专业班,有人向周蓉推荐了她,周蓉拿不定主意,向周文征求意见,他知道向桂芳的情况,就建议周蓉帮一把,于是,两人就使了关系。
“那女孩子叫周蓉,我记得清清楚楚,是她想辙,以志愿者的名义把向桂芳要到了幼学园做教师,不但摆脱了身不由己的生活,还能做喜欢做的事,尤其还改善了生活,周文,你和她都是我白笑川的恩人,请受我一礼。”
说着,白笑川深深一躬。
“白老师,一个就行了。”周文开玩笑。
“哈哈哈……”白笑川大笑,“痛快!”
周秉昆问:“白老师,你教我本事,是不是因为我姐?”
白笑川摇头,“老实说,注意你是因为你姐,但教你那些东西是因为你有天赋,吃不了这碗饭,我想教也没用。再说了,我身上这些玩意儿又不是啥主贵东西,不要那么煞有其事。”
“我也喜欢这个,愿意学。白老师,我打听了,行有行规,咱这行讲究师门传承,我给您磕个头吧。”
说着就要下跪。
白笑川板着脸说:“不收!”
秉昆将求助的目光望向周文。
周文笑了,“你把刚才话中的‘您’换成‘你’,再说一遍试试。”
秉昆福至心灵,纳头便拜。
“师父,徒弟给你磕头了。”
“好!好……”白笑川声音哽咽,阻止他道:“但不要磕头,还是鞠躬的好。”
秉昆只好鞠躬,但鞠了两个后,因为太激动还是跪下,磕头,慌得白笑川哎呀连声,忙将他扶起,“你这是做什么呢?若是让人知道,我还得落个拉拢工人阶级子弟的罪名,那罪就大了。”
周文乐见其成,“反正跪也跪了,还是全礼的好,要做真正师徒。白老师放心,此时此处别无他人,我保证。”
学不学那些曲艺本事倒不要紧,反正有他在,秉昆这辈子饿不着,但人生导师难得,好的人生导师更是稀罕,秉昆能与白笑川再结师徒缘分,是好事。
等到礼成,周文道:“既然白老师与向老师有旧,你未娶她未嫁,何不两好搁一好,成就人生美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