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冯才本就是个好色忘义的,有了银子后,不仅终日流连花街柳巷,还生了纳妾的心思,妻子孙氏规劝无果,冯才嫌弃她人老珠黄,便想休妻另娶。
岂料这孙氏也不是任人鱼肉之人,她亲眼看着丈夫是如何勒死自己的孩子,早就得了失心疯,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了自己的丈夫,而后自首。
这个杀夫的案子简单明了,没过多久就结了案,她也就渐渐忘了。
今日被越苏提起,她如遭当头一棒,东院那边没有证据还好,若是有,单她施行巫术这条,便要事事受人挟制,这可如何是好。
因有孝在身,直到正月十五完,阖府人都未曾走亲访友,闷在院中,每日晨昏定省之后,只在祠堂中焚香念经。
膳食更是清淡,除了三十那晚见了两粒荤腥,其余餐餐素食,吃得舌头都淡了。
十六晨起,越苏贪暖不肯梳妆,懒懒倚在床头看书,窗外两个馋嘴的小丫头说话。
“厨房的马婆子说,浮翠楼里请了个江南的师傅,做的一道叫玫瑰蜂糖糕,又甜又软糯,闻着还有花香。”
“再有多美味,可惜咱们关在府中,也吃不上啊。”
“要是能出府就好了。”
那小丫头又说了几道甜点,如何如何美味,她越听越是心痒难耐,请安时见何太太心情不错,就央了何太太说想出门。
自大丧之后,头一回听越苏要出去,料想她在院子里腻得慌了,何太太发了善心:“昨日你姐姐也说想出门逛逛,姐妹俩正好作伴,早去早回为好。”
越苏高兴不已,带着环绿就到了越蕙房中,三两下整饰好了妆面,挑好了衣裳让她换上。
越蕙不依,从她手中抢过青黛,细细描眉,铜镜中的面容杏眸流光,水色潋滟,俨然一副美若天仙的样子,越苏在后头一边替她挑选簪子,一边催促。
可她尚不满意:“发髻还没弄好呢,好妹妹,等我一会儿吧。”
及笄后,女子的发髻全部挽起,而今时兴的是从宫中流传开来的同心髻,比宫中贵人的朝天髻简单明了,比前些年流行的双蟠髻更适合她,不需要厚实的发量就撑的起来,左右簪上象牙白玉花簪,十分耀眼夺目。
越苏实在是等得心急,要拿过越蕙手中的青黛道:“我替你画眉,必定快准狠。”
“不可不可。”越蕙对她的技术不敢恭维,挡着脸不让她触碰,紧张道:“等哪天空闲了,我让你随意画。”
越苏叹了口气:“你们都不让我动手,我怎么能学会呢?”
她知道自己的画眉过于简略,眉毛全都是环绿伺候,根本不让她来,就怕一时坏了线条,修补不回来又要重新上妆。
越蕙见她口中嘟囔,促狭说道:“好妹妹,幸好你生在朱门绣户,若是生在小门小户,眉毛不会画,岂不是日日要郎君伺候?”
几个丫环陪侍身旁,听了此话都捂着嘴笑,越苏装作要拿帕子打她,不依不饶:“好啊你,有你这样当姐姐的吗?当着下人拿妹妹取笑。”
“难道我说的不对?你那双手,绣只蝴蝶像蚂蚁,好好的眉毛涂成黑炭。”
说完,她笑得更大声了。
平安伯府离浮翠楼有一段距离,二人在车内玩起了飞花令,接了十几句,越苏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就声称累了。
趁着此处无下人在,越蕙突然凑近她的身边,放低了声音:“越苏,你和二表哥,平日里相处是怎样的?”
“兄妹之间,自然十分和睦,相互敬重。”
越蕙撇撇嘴,这不说了等于没说么,继续不甘心询问:“那你们,可会有什么亲密之举?”
问话的人眸子里尽是好奇,还有些迟疑,越苏未答,反而担忧问道:“我听闻,你和谢公子走得颇近,难不成......”
谢家是书香世家,祖上曾在虎口下救过太祖的性命,太祖感念其衷心可,勇气可嘉,下令敕封侯爵,食邑千户,族中从未出过败坏门风的子弟,谢姜狂而不傲,算是有名的君子。
若是此人是个风流浪荡的人物,徒有其名,实则趁机对越蕙做出登徒子之举,是万万不能托付终身。
越蕙害羞蒙住半张小脸,低头浅笑:“你想哪去了,我和谢公子,乃志趣相投,平日里只谈论诗词歌赋,品茗对弈。”
越苏自然不信:“长姐若不说实话,妹妹可真是无能为力。”
越蕙急了,抓着她的手好一顿掐,挤眉弄眼示意外头还有人呢。
“你这怀疑的眼神,是想到哪儿去了!”
不过越蕙初尝情滋味,确实不懂如何处理这些事,初相识时,谢姜君子端方,目不斜视,熟悉之后,反倒曾有几次都借故想靠近她,幸而她谨记女子矜持的教诲,没让他太过分。
那天傍晚,她以消食为由,偷偷和他在湖边见面,被台阶上的青苔滑了脚,谢姜扶住她时,不经意的,将她紧紧抱住,越蕙挣扎不开,慌乱中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脸颊,似乎被一个软软的东西触碰了。
虽然只有一瞬,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她当真不知怎么办,红着脸跑回了府。
听越蕙讲完,越苏却是一脸沉重:“那后来呢?他再见你,可有什么放浪之举?”
越蕙惊讶于她的直白:“你说什么呢。”
然后看着越苏严肃的脸色,不似玩笑,才支支吾吾道:“......他只说想早日娶我过门。”
虽没有明说,但越苏也猜到了,淡淡提醒她:“长姐要为祖母守孝一年,不可操之过急,此事需告知母亲,请她查清楚谢家人秉性作风才行。”
“唉……”越蕙长长叹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