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的声音如娟娟泉水般温柔,沁人心扉。
“是,正是。我与安廷乃是同僚,年纪相仿,平日里关系亲密,听闻安廷缠绵病榻,已请假二十余日,不曾早朝,忧心不已,今日,特地前来探望。”
姝予虽然不知两人之间的关系是否真如孔彦之所说的那样亲厚,但是,你都知道,温安廷养病二十几日了,才来探望,就算这关系好,也好不到哪去。
姝予垂眸,神情略显落寞:“温郎他很好,有劳孔大人挂心了。”
“那便好,那便好。”孔彦之转移话题道,“我看府中处处张灯结彩,这是……”
“我与温郎三日后成婚。”
孔彦之心说,果然!
他今天本就是亲自来查探下消息的,没想到这么顺利。
就是……怎么觉得有点可惜了。
“三日后?可我没收到请帖啊?”
“不瞒您说,管家那边,请帖名单才刚刚确定,还没发出去。”
啊……这……
孔彦之有些发怔。
温安廷什么意思?
就算被皇上给贬了,但好歹还是个工部侍郎,正四品官衔,自个的婚姻大事,这么潦草?
“三日后成婚,请帖还没发出去?”孔彦之怕是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
姝予明净的眼眸瞥了他一眼,欲说还休,轻轻点了点头。
后知后觉的孔彦之,又想起她刚才说的话,“请帖名单怎么是管家确定的?温安廷不管的么?”
“温郎公务繁忙,无暇顾及。”
一听这话,孔彦之更加确定这婚事有蹊跷。他温安廷都休假二十多天,不曾上朝了,连工部府衙都没去报到,哪来的公务繁忙?
这话也就骗骗眼前的美人儿,可骗不过他。
“他这么对你说的?”
“嗯。”
“那家中长辈怎么说?”怎么都不该是一个管家确定宴请名单吧。
“老夫人她……一贯不太喜欢我。”
孔彦之:……
姑娘,你可长点心吧!
温安廷到底怎么甜言蜜语的哄骗你的?还是皇上压根没跟你说清楚?
你还敢嫁他?
他被贬职可不是因为他行刺皇帝,他刺杀的对象可是你。
温老夫人也不喜欢你,那就是全家都待见你,你还嫁?
孔彦之目露同情。
倒是对面的女子,展露出释然的轻笑:“孔大人,是在担心我么?”
“沈姑娘,你知道,前阵子温安廷为什么会被带走审问么?不是行刺皇上。”
“我知道不是。”姝予点点头,“若是行刺皇上,是谋逆大罪,早该被株连九族了。皇上告诉过我,他想杀的人是我。”
原来你都知道啊?孔彦之感慨,那你还嫁?
姝予平淡道:“他说,我是祸国妖姬,他杀我,是因为他怕皇上重蹈南齐亡国之君墨晔的覆辙。”
“如今,皇上饶了我,他总不能忤逆圣意吧。若是放了我,他又时时刻刻在担心,留着我这么个祸害,终有一日,我会不会勾引他的君主。”
“既杀不得,又放不得,那就自己娶了吧。我若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妻,当今圣上英明神武,是必不会作出强夺臣妻的龌龊勾当的,这样才能从源头上打消他的顾虑。”
孔彦之简直惊呆了,温安廷你真是好算计,莲藕都没你这么多心眼!
“他不爱我,我自始至终,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那你还嫁?”孔彦之脱口而出。
“我如浮萍无所依,所有人都比我有权势,我有的选么?”
孔彦之的话卡在喉间,不知如何安慰。
姝予显然看出了他的尴尬,莞尔一笑,嫣然无方。
“本来,我是要死的,但现在,能得以苟活,我为什么不嫁?就算我的命从来由不得我做主,那我就该乖乖去死么?不,我也想活下去。”
虽然,她外表杨柳细腰,弱不禁风,可孔彦之却感受到了她内心的坚毅。
孔彦之久久说不出一句话,直到对方说道,“温郎素来心高气傲,如今被连贬好几级,心气难免有些不顺,不愿意上朝也属正常。”
“孔大人,今日,站在这里接待你,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姝予略含歉意道,“温郎原本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如今却低你一头,他是读书人,骨子里的清高,让他抹不开面子,私下与你相见的。”
“他不愿见你,你还是回去吧,三日后,来府上喝我与温郎的喜酒便是。”
孔彦之不知自己是怎么被送出门的。
但是,这次出来一趟,让他捋顺了不少事——
如他所料,温安廷因病请假,纯属胡扯。人家是被贬了,气不顺,不想面对满朝文武,怕被同僚笑话;
温安廷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脸皮厚到他都自叹不如!沈涟雪他杀不得,竟然还有脸娶,就是要提前绝了皇上的心思,防患于未然;
但实际上,温府上上下下,没有人在意这场婚事。娶,是温安廷自己要娶的,但是,又以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告诉所有宾客,他根本不在意沈涟雪。
而沈涟雪明知这一切,却无力改变,只能被动接受。
孔彦之在温府门口站了会,一拍脑袋,立刻往皇宫方向去了。
而演完一出大戏的姝予一步三晃地晃回了自己院子,迎面碰上正守候在门口的司琴。
见她就迎了上来,“少夫人,怎么样?孔大人有没有为难您?”
“没有,孔大人是个很好的人。”
“很好的人?”司琴狐疑,小声嘀咕道,“怎么会?我伺候大人那会儿,经常听大人身边的小厮抱怨,说孔大人和大人一贯不对付,孔大人这人惯会向皇上告大人的状,所以,大人极为不喜他。”
告,让他告。
告成功了,她就变宠妃;
若告不成,她就安稳执掌温家后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