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月光皎洁,光亮所照之处,映照着偌大府邸四处张贴的大红喜字上,和房间里烛火摇曳的光交相呼应,处处透着喜气。
一身大红喜服的她,静静地坐在床榻边。安放在双膝上,紧握成拳的双手,显示着盖头下新嫁娘内心的紧张和不平静。
青梅竹马,相伴十年,新婚在即。
如愿以偿成为他的妻,对她来说,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
突然,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喧闹声。
她一开始以为是来闹洞房的人,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抹浅笑,直至房间门被大力撞开,伴随重物倒下的声音。
“公,公主……”
她一把扯下红盖头,老嬷嬷口吐鲜血,倒在了门槛处。
她使劲挪动着肥硕的身体,一点点往屋内爬,口中还在喃喃,只是她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满眼的红色……老嬷嬷一开口,吐露出了更多的鲜血。
她满嘴血红色的液体,触目惊心。
新嫁娘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幕,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嬷嬷……”
“公主,救,救我!”没等她说完,一柄利剑已经穿透她的身体。
老嬷嬷瞪大了双眸,死不瞑目地注视着她的方向。
“嬷嬷——”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眼泪瞬间湿润了眼眶。
紧随其后的是一双双白底皂靴,也是那柄利剑的主人——那些人,她认识,又好像不认识。
以前,这些人对自己都是和颜悦色,言听计从,陪着她玩闹的;
如今,这些人凶神恶煞,面目狰狞,手持利剑,将她团团围住,目光所到,皆是憎恨和厌恶。
“陆卫尉,你们想做什么?”
“公主,皇上遇刺,属下们是来保护公主的。”
她的注意力立刻被“皇上遇刺”给吸引了过去,心焦道:“父皇怎么样?”
“皇上无恙,驸马让公主待在房间里等候即可,待到外面事态平息,皇上自会来见公主的。”说罢,陆衍冲身边两人使了个眼色,那两人随即搬开嬷嬷的尸体,然后退到门外,将门从外面关上。
“陆衍,你什么意思?”她面色一冷,问道。
“公主还请耐心等候。”
“如果我不愿意,是不是下场就和嬷嬷一样?你们为什么要杀了她?”
“她和此刻是一伙的。”
“呵呵……真是可笑,嬷嬷是我乳母,她是不是刺客,我会不知道?”她完全不信他的鬼话。
“你让开。”
陆衍寸步不让。
“你让开!本宫命令你让开!”她吼道,“父皇遇刺?父皇遇刺,你这个禁卫军在这里做什么?你不是最应该守在父皇身边么?”
陆衍眼神挣扎,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不好说的?驸马呢?谢以渊人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她突然想到一种不好的结果,嬷嬷都已经被杀死了……
他们大概是忘了,她自小就是习武的,而且武艺还不俗,父皇母后从来未把她当成柔弱的闺阁小姐对待。
她趁其不备,看似攻向他,实则声东击西,等他往旁边一避开,她夺门而出。
“公主——”
她一路小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她心中暗叫不好。
等跑出自己所在的主院,视线豁然开朗。
——横七竖八的,全是前来道贺的宾客尸体!
她错愕地望着眼前这一切,再往前厅处跑去。
身后陆衍紧追不舍。
刚到前厅,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前厅早已重兵把守,各个手持利器。
前厅的角落里,站着两派人,一派是站着的,斗志昂扬,另一派是瑟瑟发抖地蹲在角落。
她在那堆蹲着的人中,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包括丞相,最疼爱她的舅舅……
而自己担心的驸马谢以渊正毫发无损地站在前厅的主位前。
同样的,手里握着一柄利剑,剑尖垂下,鲜血自上方一点点滴落,已经汇成了一小摊血团。
主位上,正仰坐着一抹明黄,是自己的父皇,紧挨着父皇的位子,是母后。
两人一动不动地仰靠在椅子上,双目紧闭,生死未卜。
跪在谢以渊身旁的是与她一母同胞的太子哥哥。
原本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此刻正被迫双膝下跪在她的驸马面前,似是在弯腰求饶。
她顿时呆愣在原处,脑袋一片空白。
此情此景,她能作何感想?
恰此时,谢以渊的目光往这边看来,眼神肃冷,完全没了往日的温存。
“姝予!你出来做什么?回去!赶紧回去!”
太子哥哥焦急的脸庞和谢以渊冷漠阴郁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而太子哥哥的嘶吼声也不断回荡在她耳边。
“你回去,赶紧回去……”
“姜姝予,回来,该醒过来了!”耳边萦绕着另一个安抚人心的声音,渐渐的,太子哥哥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呼唤她清醒过来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姝予猛地睁开眼,一下子坐起身来,一口气憋在喉间,险些没缓过来。
“慢点,慢点……”一双手拍在她后背,“你这是要成为第一个憋死自己的鬼么?”
就是这个声音!在耳边不停呼唤她回来的声音!
姝予倏地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那人拍后背的手顿在半空,“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认识了?”
——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模样,一如初见时。
不是她的直属上司,又是哪个?
“白,白……白……”
“别白白白了……怎么回事?你还赖在这不走了?阴司那么多事,你在偷懒是不是?”
“没有,我就是……”她就是怎么来着?
她哑然。
她好像确实在刘霖身上耗费了太多精力,默默关注着她的起居,总觉得有种莫名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