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大门,自身后缓缓关上。
周翀的脸色再也绷不住,刚要开口,被姝予握住手腕,不由分说地往前走。
感受到肌肤接触的暖意,周翀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姝予拉着人在前面走,周翀任由他拉着,在后面跟着,那模样像极了小媳妇。
一直到空旷地界,一览无余,才松开他的手。
“你刚才想说什么?说吧。”
额?他刚才想说什么来着?容他想想……
姝予见他那呆愣愣的表情,也不指望他了,直接道:“那个冒牌货,你打算如何应对?”
哦!对,他就想问,刚才那人露馅的时候,她为什么私下扯他的袖子,阻止他揭穿她。
他将心中疑惑问出了口。
“她何止这一处露馅?还有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姝予淡淡道,“她说,她躲在床底下,看到了凶手穿着的靴子是游牧部落人常穿的款式和花纹,这就罢了,她又说,她逃出屋子后,在村中央辨认尸体,发现村长尚存一丝气息,村长用仅剩的一口气告诉她,被屠村的原因,并再一次认定,凶手是游牧部落的人。”
“她前面提及,何兰香的时候,说的什么?先看到了为了保护她,而被那群歹徒凌辱致死的姐姐,她为了博得我们的同情,特地描述了下何兰香死时的惨状,被凌辱致死,衣冠不整,她是这么说的吧?”
“没错。”周翀正色起来。
“之前,田大勇的供词中怎么说的?关于何兰香的部分。”
田大勇的供词,他几乎能倒背如流,为了查案,蛛丝马迹,他都不会放过。
“何兰香怀孕三个月有余,田大勇也说,他见到她的尸体时,她是被凌辱致死的,当时衣冠不整,确切来说,上半身的衣裳被撕开,下半身的衣物也不见了,下半身满是鲜血,场面极其凄惨。”
这些周翀记得很清楚,因为一开始,田大勇只是痛哭流涕,不愿意多作描述,但是在他说,他是第一个踏足现场的人,必须一五一十把所有细节都描述出来,才能方便他查出真相,抓住凶手时,田大勇还是哽咽着说了这些。
“何兰芝何兰香姐妹感情甚笃,何兰香既是母亲又是姐姐,照看何兰芝长大,何兰芝也非常依赖爱戴这个姐姐。”
“她从床底爬出来,她先看到的是何兰香衣冠不整的尸体,如此惨烈,她竟然就让自己姐姐的尸体,裸露在外,就算时间来不及,生怕对方折返,不将之收殓,哪怕拿件衣裳或是床单罩一下裸露的身体再逃才对,这显然不合常理……可直到田大勇发现案发现场,才脱了自己的外套,将何兰香的身体盖住。”
“你要说她真的着急逃走,来不及保全姐姐最后一丝颜面?偏偏又不是,她之后还有空去村中央辨认尸体,还能一个个的找,最后发现仅剩一口气的村长。”
“有没有这个活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需要借村长的口,来钉死游牧部落的罪。”
“那她为什么不说是何兰香临死前告诉她的?偏要扯上村长?”周翀不理解。
“因为这人自以为很聪明。”
“怎么说?”
“何兰香遇害的地点在家门口,不是村子中央空地,她当时应该是和真正的何兰芝在一起的,她为了保护何兰芝,才走出屋子,想要引开那些人。”
“所以,何兰香就不应当知道,假游牧部落的人为什么要屠村。”
“假何兰芝想把屠村的罪名按在游牧部落身上,就连动机都已经给我们想好了——抢粮,配合着村子里的粮食被洗劫一空,处处都对得上。”
“村长是从头到尾,目睹杀戮的,他临死前的话,更具说服力。”
被她这么一提,周翀眼前豁然开朗。
他就说,他听着她述说的时候,掩面而泣,心中也有不忍,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而当初听田大勇叙述时,则不会。
田大勇是很仔细在回想,他虽然说的不如假何兰芝连贯,也没什么重点,但是,有时候突然想到一些细节时,又返回去补充前面忘说的,他一边回忆一遍说,东拉西扯,生怕自己说的不够完整,遗漏了什么。
而假何兰芝说的就要通顺很多,几乎是按照时间轴来的,没有什么多余的废话,只有他们想听到的内容。
“难怪,难怪你后面突然提起村头贾老头的事。”
“贾老头是老鳏夫,这点我见你在田大勇的口供中有记录,这个细节一般人应该不会知道。”
“毕竟他们冒充的人是何兰芝,了解何家的成员,村长或是邻居之类的,我可以理解,但是全村一百多口人,都一一了解清楚底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她就这么不动声色的,借着安慰对方的名义,凭空编了个贾大娘出来。
她竟真就没意识到问题所在。
周翀满眼赞赏,冲她竖起大拇指,“厉害!”
姝予睨了他一眼,也不吝啬夸奖:“你引导的好,她估计演戏上瘾了,殊不知假的就是假的,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虽然我没你观察分析这么仔细,但是,我眼力劲还是有的。”
“你很不错。”从一开始,就怀疑此事可能不是游牧部落所为,秉着认真负责的态度,一直在寻找答案。
而她之所以能打直球,是因为有外挂,她现在附身这具身体就是何兰芝本人,她能不清楚?
他俩是不一样的。
周翀听到她难得夸奖自己,原本消退下去的红晕,又爬上了脸颊。
“对了,那你刚才怎么没让我拆穿她,这已经说明她不是真正的何兰芝了。”一想到她冒充了何兰芝,冒充了上官冽的救命恩人,必是有所图,现在还住进了将军府,难不成是想对上官冽不利?
“她究竟是何身份,冒充何兰芝想做什么?将屠村一事栽赃到游牧部落身上,想干什么?凶手不是游牧部落的人,那是哪方势力?他们下一步的行动会是什么?”
“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现在拆穿她,她可以说,她当时吓傻了,受了极大的刺激,行为举止异于常人便能推诿,我们并没有实质的证据,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很难引出她背后的势力。”
“倒不如,你附耳过来——”
周翀身子有些僵硬地凑上前。
直到她说完,他依旧保持着倾听的姿势。
“这事只有你能干。”
“太后见不见你,可不是我说了算的。”这事有点难办,姜姑娘竟想见太后。
“没事,你跟她说,董无问是我师兄。”
“回春手董无问?”
“还能有几个董无问?”
周翀只知道她是隐士,没曾想竟和回春手董无问有牵扯。
姝予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董无问那厮没吹牛,以往他总在她面前吹嘘,自己如何了得,身份如何尊贵,多少人排队,捧着金银珠宝求他接受。而他又替京城哪些达官贵人治好了疑难杂症,就连当今太后的头痛顽疾也是他治好的。
“那我尽量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