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人生在世，寿命皆有定数，但积善行德，可增福添寿。

这女孩的阳寿只有短短二十二载，但是她与人为善，救了不少人的命，寿命已被续上。

这就是为什么一开始，她已经没了气息，百分百死透了，可不过片刻，她的魂魄又被身体所牵制，久久不散的缘故。

姝予低头再看，果然，生死簿上宋雅萱名字下方呈现一行金光小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积德延寿三十载。而她终年那里的数字不知何时也变成了52岁。

“你可以活下去，还有整整三十年，但是，你想这么活下去么？”

宋雅萱立刻就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她如今没有丝毫反抗的力量，三十年——这三十年，是一次次被人抽血，继续被当成标本研究的三十年；

这三十年，也是每次都像今日这样，疼得死去活来，每次都以为自己必然是死了的，却总是能被救回来的三十年；

这三十年，见不到爷爷，见不到沐沐，永远埋葬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实验室，她所面对的是一针筒又一针筒鲜血从身体里被抽走的三十年……

宋雅萱眼眶湿湿的，她从没有像眼下这么痛恨自己——为什么拥有的是人人觊觎的治愈系异能，却不能做到自保。

“求你——帮我！”女孩那比筷子粗不了多少的手指，死死地握住她的衣角，她仰望着她，眼底满是祈求。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求你带我离开这里……就算是死，我也希望能在死前，再看眼爷爷和沐沐，如果沐沐还活着，我想跟她诚恳地道歉……是我错了……”

姝予居高临下看着她。

宋雅萱的眼泪已经流干了，如今只剩下再难过再伤心，也只是湿了眼眶，再流不出一滴眼泪。

“求你……我求你……”声音带着嘶哑。

那是长久不说话导致的，因为自从她被抓来，强行躺到这张病床上之后，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折磨。

一开始，她忍受不住，痛喊出声，后来，祁年的小助理嫌弃她哀嚎的声音太过刺耳，给她灌了一种药水。之后，她的嗓子就哑了，再没了往日的清脆，听上去就像被人卡住脖子，那声音从吼间一点点撕扯出来。

宋雅萱的记忆，姝予已经读取。

痛苦的，美好的，思念的，痛恨的……无一遗漏。

她该说她傻么？

是真的傻，宋家人将她护成了温室中的一朵娇花——她不知人间险恶，善良得近乎愚蠢，心底无私，一点尘世淤泥都不曾沾染上，干净清明，像极了真正的白莲花。

姝予有些走神，她的意识飘到了千年前，当初的她，何曾不是一样？

她有极好的出身，疼爱自己的家人，她从未做过任何害人之事，相反，她帮助过很多人免于饥寒交迫，免于人头落地……

可是，那又怎么样？

当命运想要捉弄你的时候，这些都变成了你凄惨下场的因果。

谁让你这么善良的？谁让你这么蠢的？

没有人能救她，所以她在这世间浑浑噩噩地游走数千年，但是现在，她却有能力帮助眼前的人——仿佛那个曾经的自己在哀求她。

她伸手，轻轻地抚上她的手背。

没有柔软，有些硬，还有些硌人。

宋雅萱的手小得可怜，被她全部覆盖住。

“不哭，我懂。放心，他们欠你的，我会全部替你讨回来。”

虽然，她的掌心并不温暖，甚至有些冰冷，但是，宋雅萱的心仿佛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她靠上前，狠狠抱住了她的双腿，眼泪已经流干了，她就用那沙哑的声音嘶吼着，发泄她心中的不忿。

等她发泄完了，姝予轻轻一挥手，她的魂魄就回到了病床上的身体里，紧接着，她也慢慢走了过去，附身上去。

“没反应，还是没反应！”

就在众人看着祁博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情绪波动越来越大时，桑小姐到了。

“怎么样？”桑瑜的声音，让众人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纷纷向她围拢过去。

在来的路上，小助理已经把实验室的情况跟她简单说了遍，桑瑜大致了解。

其实，她如今并不在意宋雅萱的死活，毕竟药方已经研制出来，祁年今天上午已给了她。

“特效药——”祁年听到动静，脚步急促地走到她面前，伸手道，“给我！”

桑瑜蹙起秀眉，睨了他一眼：“你疯了不成？特效药这么难得，仅有一支，你要用在她身上？”

桑瑜瞥向病床上的宋雅萱，眼底生出一丝厌恶，“她已经没用了，可以扔掉了。”

“我说特效药，给我！”祁年的模样有些癫狂，眼尾泛红，嗓门提高。

桑瑜被这样的祁年吓到，但依旧不愿意把特效药浪费在宋雅萱身上。

“怎么？你研究来研究去，难不成还对一个试验品产生感情了？”桑瑜冷嗤一声，“你这是什么病态的审美？宋雅萱没被做实验品之前，确实有几分姿色，好歹也是H大的校花，你对她无感。这被做了一年半的试验品，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你别告诉我，你对她产生感情……你，你放手……祁年……”

下一刻，桑瑜的喉咙被死死掐住。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房间里的其他人，谁也没见过博士这么疯癫。

这斯文人发起疯来，远比正常人杀伤力大，这不，众人竟然谁都不敢上前去拉。

“我最后说一遍！我要特效药！”

祁年的眼底尽是冷漠，在那一刻，桑瑜真的相信，下一刻，他就能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