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倒在地的景渊匍匐着，迟迟爬不起来，也不知是真的受了重伤，还是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
“这人怎么处理？”姝予此时也走到了景渊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景渊此时挣扎着想站起身，只是，还没等他站起来，凭空飞来一根锁链，将他层层锁住。
之后，他身体一轻，就被一股力道强行从地上拉了起来，被拉到了白无常身旁站着，而锁链的另一头被后者牢牢地握在掌中。
“放开我！我乃仙界景渊仙君！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此时清冷的脸上，哪里还有什么谪仙的模样，只留下面容扭曲的仇恨。
南和仙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手足无措，“白大人，这是做什么？此事，景渊确实有错，不该误杀人界未来天子，也不该对你冥界中人动手，全因他历劫失败，心情不佳，想来是一时想岔了，才会做出此等无状之事。”
“我仙界有仙界的规矩，既是历劫失败的仙人，皆由我带回仙界，接受仙帝惩罚，就不劳冥界费心了，您看，是不是把景渊交给我，带回仙界，等候发落可好？”
“南和，你跟他废话什么？我仙界的事，什么时候轮得到冥界插手！你还不赶紧松开我？我随你回仙界便是。”
南和恨不得堵上景渊的嘴，这人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还没被人打脸么？
人家一招就给你放倒了，乖乖束手就擒，他凭什么以为和他法力差不多的他，就能替他松绑？
白无常不为所动，手上紧了紧，“仙君这话不在理。若他只是历劫失败，确实该归仙界管，可他触犯六界规矩，杀了人界真龙天子，又想对我正义感爆棚的鬼差小红杀人灭口，此等行径，性质恶劣，我必须将他带回冥界去。”
“可他还没死啊，冥界拘得不都是魂魄么？”
南和仙君话音刚落，又见之前那道白光，都不知从哪发出的，总之那速度，让人咂舌，再看时，原本小世界里谢景渊的脑袋已经和身体分离。
偏不知从哪个草丛跑出来一条野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飞扑，将那脑袋直接叼走啃食了。
“啊——”
亲眼见到自己在凡间的肉身被毁，而且怎么都不可能再还阳，被锁魂链锁住的景渊的仙体真气外泄，万分痛苦。
“景渊！”南和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
白无常依旧笑得满面春风，“瞧，我现在拘的不就是魂魄了么？魂魄都归冥界管。”
南和仙君正色道：“白大人，你竟然敢诛杀我仙界中人！”
“天地六界，人界最弱，但为了六界和平，六界曾定下规矩，互不干扰。人界真龙天子乃人界主宰，等同于你仙界仙帝，我冥界冥王，魔界魔君，妖界妖帝，景渊所犯下的，不是区区小错，可以一笔揭过的。”
“这事，我家小红要是没发现，你们偷摸地杀，估计也就杀了，你们做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南和听得嘴角抽抽，什么叫他们做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冥界的鬼说话真心难听，把他仙界中人当成什么了？
强盗么？还杀人越货的事不少干？
“可谁让我们小红是聆听我们正直而无私的冥王殿下教诲的合格鬼差！明知她不是你们这位杀人仙君的对手，还要试图阻止他，结果显而易见——”
白无常两手一摊，“我若是晚来一步，她的魂，我都没地方收了。”
“先杀人界未来皇帝，又要杀我冥界鬼差，他反抗，我拿下，有什么错？”
“他做的事，已经不单单是历劫失败，破坏六界的规矩，任何一界都有资格将之拿下。既然他现在是魂魄状态，那我就不客气了。”
“可……可——”
南和仙君还想说什么，只听拉着锁着景渊魂魄的锁魂链的白无常朝他挥挥手，离去，声音还在回荡：“仙帝若是有意见，还请直接找我们冥王交涉，我只负责抓鬼。”
打，估计是打不过的，也不知对方怎的这么厉害；
拦，也拦不住。
南和仙君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三个鬼差押着一个景渊，越走越远。
一路上景渊的嘴就没停过，姝予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精神的景渊仙君。
原来他也会害怕，他也会骂人，他受制于人时，也一样会愤怒。
原来他也不是那么无坚不摧。
等到白无常将人带走，暂时关押。
姝予扑通一声，单膝下跪，沉声道：“鬼差姝予叩见冥王殿下。”
四火愣了愣，喃喃道：“红姐……”
姝予苦笑：“冥王殿下，属下担不起你一声姐。”
四火见她打定了主意，想了想，终究是笑了，“你是何时发现的？”
“其实早就有迹可循，只不过，之前我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姝予见他睁着一双戏谑的眸子看着自己，她娓娓道来，“首先，老白的实力，是绝对不可能和仙界那两位仙君抗衡的，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喊出那句求救的话来，可偏偏就是一招制敌，速度快到惊人，当时只有你我和他们三人在场，肯定不是我动的手，那只可能是你。”
“能让仙界仙君毫无招架能力，甚至连招式都没看清，就栽倒的，冥界除了冥王殿下，不作他想。”
“你为什么觉得我就是冥王？”四火收了脸上的懵懂无知，转了个身问道，“我是哪里露出破绽了么？”
“你没有破绽。只是，老白曾经说过，冥王殿下喜欢幻化成各种模样，出行游——”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变成，“微服私访……没有人见过冥王殿下真面目，我自然也没见过冥王你。”
“但是，因为有了第一条的猜测，其他就都能一一对应上了。”
姝予细想过往种种：“我们初见，是在程蔚玉那方小世界，荒废的精神病院，无数的恶鬼……我见到你出现在那里的时候，曾有过疑惑的，那里就算是老鬼差，都不敢涉足，你为什么能毫发无损地出现在那里。”
“你当时的回答是，你是新手，莫名其妙地被安排到了那里。”
“可是现在想想，老白就算再不靠谱，也不至于抓个童工当鬼差，冥界的鬼差们再不上心工作，也不会让你一个新手去那找死。”
“所以，冥王殿下，你当时是明知道那里都是恶鬼，难以投胎，你是打算给那所精神病院，来个恶鬼大扫除的是么？只不过我恰好出现在那里，说起来，还是我影响了你的清扫效率。”
“如果说，一次是巧合，那么后来，但凡只要有拘错魂魄的案件出现，你几乎都会出现在周围。”
“我原本还在想，怎么就这么凑巧，我冥界哪来这么多的错案。其实，不是我冥界错案多，而是，你在的都是错案，你是真的在微服私访，不是在游玩，你在拨乱反正。”
“老白说，我当初能被他收在麾下，是受人所托。之前，我的记忆时有时无，那段记忆不甚清楚，应该是你吧，冥王殿下，谢谢你。”
姝予重重叩首。
四火，应该说冥王，一手将人扶起，摸摸鼻子，瓮声瓮气，“我没你说的这么好。”
小脸板正，但是，因着那张脸确实稚嫩，莫名显得有些可爱。
“捡你是顺手。恶鬼，我见得多了，都已经成了红衣厉鬼，却为了不杀无辜之人、不见血，反而把自己逼疯的，不多，我就是想捡回来看看，你能坚持多久本心。”
“我也不是为了你才杀那人，诚如老白所说，他犯了众怒，这事就算不是被我碰上，被妖帝或是魔君碰到，也一样不会轻饶他，他打破了六界和平相处的平衡。”
“即便是仙界的仙帝来了，也找不出我错处，杀他有理有据，没有现身，只是怕麻烦。”
姝予看着眼前有些傲娇的人，“行行，属下明白的，知道你冥王殿下最是大公无私，绝对没有徇私枉法。”
“那是的。”
末了，小孩伸手，然后莫名一顿。
姝予低头看他，似乎在问：你想做什么？
小孩抿唇，“有点眼力劲么？我现在够不着！”
姝予憋着笑，曲着双腿，迁就他。
就见小孩伸出的手，落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嗯，好好干，你要发挥你厉鬼的本性，凶残一点，该抓的鬼一个都不能少。但你要是学那仙界之人肆意妄为，我就把你扔到十八层地狱，和那个不知死活的仙人做邻居。”
“遵命，冥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