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空旷的山道被树挡着,恰巧遮了一下冷冽的风,殷寒咫翻身下了马,伸手出去,“来,下来吧。”
“殿下带我来这儿干嘛?”四下寂静无声,带着夜间的霜寒,颜姝宁裹了裹身上的大氅,远山无遮,依稀可见底下万家灯火尤亮的帝都城。
星盘罗布,如画倾城,颜姝宁不觉弯了眉眼,“好美。”
殷寒咫自身后环着她,眸中映着不朽山河,怀中揽着此生挚爱。
“我第一次来这儿,是父王便衣带着我。”殷寒咫的声音混在冷冽的风声里,显得越发寂寥空旷。
“当时他问我从此处看见了什么,我说‘国运昌盛,民生富足。’,但是他却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膀,告诉我,我眼中看到的都是这个世界营造出来的虚妄,真正的世界只有冷酷和无情,并没有我看到的这么美好,充满了肮脏和不堪。”
“那殿下当时在想什么?”颜姝宁问。
“对他的话我一向是当作耳旁风的。”殷寒咫轻笑道,“毕竟我当时可是出了名的嚣张狂妄,不尊圣心的纨绔之徒。”
颜姝宁笑了一声,和他在一起久了,她倒是快要忘了京中对殷寒咫的盛传。
殷寒咫环的更紧了一些,继续道,“只是过了这么久,这句话我却依旧记得尤为清楚。”
“为何?”颜姝宁声音轻柔下来。
“因为他接着还说了一句话。”似乎又回到了那天两人并肩站在这山巅之上的情形,那个年过半百的男人,高高在上的君王,眼中却带着少见的柔和,俯瞰着底下的屋舍高堂,第一次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语重心长的和他说,“但是你要知道,若是没有那些嗤之以鼻的恶意,这个世界就会永远变得一团糟,所以,比起让你做一个好君王,我更希望你做一个凌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忠佞之臣,忠则为国,佞则为己。权利凌驾生死,但是我不希望我的儿子为权利所累,到头儿来,连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都没有。”
哪怕过了这许多年,回想起当时他脸上的表情,殷寒咫的脑海里就会不由自主的蹦出来这句话,就像刻在了他的整个生命里,一直遵守的教条。
“所以......殿下这么多年,才会让自己身陷囹圄,但是却不屑于向任何人解释?”
“我所做的事,从不需别人评判是非。”殷寒咫俯身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懂我者,自懂之。”
只是他当初站在这里的时候,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的生命会闯进来一个人,让自己收了一身的刺,再次站在这里,也能感受到这万家灯火,甚至这万家灯火中也有一盏是为了自己而留。
“谢谢你。”殷寒咫低着晦暗的眉眼,声音和风一起落进颜姝宁的耳朵里。
“谢什么?”
谢谢你,来到我身边,成为我生命里唯一的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