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突然指着沼泽某处发出了“咦”的一声。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发现被刚才那个男孩摘下来的睡月草居然掉在了泥沼一块木板上。

有人哈哈笑了一声，摩挲双手道：“没想到啊没想到，那小鬼居然给咱留下了这么大一份遗产！”

地龙泽太危险，稍不注意，就会被从沼泽里钻出来的地龙吞掉。

从没有一个采药贩子肯亲自进入地龙泽，他们都是驱赶从人贩子手中买来的孩子进沼泽干这些危险的事。

一株睡月草少说也能卖百两银子，可那些从人贩子手里买的孩子一个也就五两银子。

相比之下，只要能得到一株睡月草，别说死一个孩子，就是死十个孩子都值了。

看着那株掉在木板上的睡月草，众多采药贩子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将目光移到了五岁女孩身上。

五岁女孩看着这些人脸上的冷漠和贪婪，就像面对一群盯着自己的凶兽，眼中渐渐浮现出了一大片黑色。

……

玉石镇，刘府。

断刀上忽然出现了一道细微裂痕。

虽然只有半寸，但对百灵来说，这道裂痕比九天惊雷还要可怕。

在百齿飞轮的攻击下，那道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由一道变为数道，逐渐爬遍了整个刀面。

刘安冷若冰霜的脸上再也没有笑意。

对于他来说，收服不了的百灵就是一只随时会将他抓伤的秃鹫。

百灵虽然医术超群，但放任这样一只羽翼丰满的小凶兽飞在自己身边，对自己迟早是个威胁。

既然收服不了，干脆就杀了吧。

在百齿飞轮的猛烈攻击下，断刀终于支撑不住，“嘣”地一声变得粉碎。

飞舞的铁块和碎屑中，百齿飞轮就像死神伸出的利爪，要将百灵的脑袋从脖子上切下来。

面对这件自己无物可挡的兵器，百灵眼前浮现出了自己脑袋被从肩膀上切掉后随鲜血飞走的错觉。

那些血是那样红，红得几乎占据了她双眼，红得染红了她的世界。

一如她从小到大看到过的那些血腥。

万雷谷血蛭宗，血池周围躺了一地尸体，在那红成一片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四岁左右的女孩站着；

地龙泽岸边上，每一具死尸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骇然，一个五岁左右的女孩站在尸体之间，周围全被鲜血染红；

济世堂毁了。

这座医馆变成了一片废墟。

废墟里，总爱摸那两撇胡子的胖叔死了；

唱方时喜欢将声音拉得老长的大高个死了；

抓药时从不看秤，分量却分毫不差的老准伯死了；

最疼她的小玉姐死了；

她的师父，济世堂老板李医师也躺在了血泊中。

济世堂是她的世界。

济世堂毁了，她的世界也毁了。

济世堂被鲜血染红了，她的世界也从此变成了血红一片。

在那片红得瘆人的血腥中，一个个声音传入了她脑中。

那是她最熟悉的声音，是她最亲近的人发出的声音。

那些声音听起来那样亲切，却又远得不可捉摸。

“小灵……”

“小灵……”

“小灵……”

……

那些声音在她脑中回响着。

她眼前的那片血红色中出现了胖叔摸胡子的身影，出现了大高个朝她笑的身影，出现了老准伯对她点头的身影，出现了小玉姐对她招手的身影，出现了她师父看着她的身影。

那些身影站在血红色的世界中，慢慢被血红色浸透，变得和鲜血一样红。

看着那片血红色的世界，百灵清澈的眼瞳中蓦然浮现出了一大片诡异的黑色。

“嘣……”

那是百齿飞轮被一只手握住，猛地停在空中发出的声音。

那只手洁白如玉，此时却散出了极其阴冷的寒气，百齿飞轮上与手接触的地方完全被寒霜覆盖。

那只手看似柔弱无力，却比归墟神铁还要坚硬，能割掉百灵脑袋的百齿飞轮居然无法割伤这只手。

锋利的齿轮被这只手攥在手里，任刘安再用力，也无法让齿轮动一下。

百灵伸手攥着百齿飞轮，抬起头时，只见她双眼被黑气笼罩，犹如眼中涌进了两片无穷无尽的黑色迷雾。

寒霜渐渐覆盖了整面百齿飞轮。

在刘安无比震惊的目光中，百灵将百齿飞轮丢了回去。

被冻住的百齿飞轮像一块从空中被抛下来的坚硬巨石，要将刘安枯瘦的身躯砸得稀碎。

刘安忽然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只百灵鸟，而是一只危险到极致的可怕凶兽。

这只凶兽不发怒则已，一旦凶性大发，必然要将周边一切撕得粉碎。

他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在百齿飞轮飞到他面前时，用控兵术改变了百齿飞轮飞行方向，让百齿飞轮擦着他身子飞了过去。

百齿飞轮一连砸塌了数面墙壁。

墙壁坍塌的声音还未落下，刘安已在震惊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的百灵。

百灵双眼依旧为黑气笼罩，冰冷的右手却像一把刀一样插进了他胸口。

鲜血渐渐浸红了刘安胸口，向外弥漫时，却被寒气冻成了血冰晶。

百灵看着刘安脸上那份惊恐和困惑，眼中黑气渐渐散去。

她冷漠狠戾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惊慌，右手因慌乱从刘安胸口中拔了出来，带起了一蓬鲜血。

刘安努力向后退了两步，让自己离百灵远了些，这才指着百灵，说道：“你……你是什么怪物啊……”

说完这句话，刘安一头栽倒在地，呼吸骤停，就此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