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武川镇之中,名为【桃溪符堂】的符箓售卖铺子,以价格优惠以及符纸的质量上等,几乎成为了附近之地修士购置符箓的首选,而且经过这些年李家的经营,桃溪符堂在天下各处已经有着不小的名声,而这一切都得益于李玄池的坚持,才有了如今的光景。
桃溪符堂的后院之中,一名身形佝偻的老人,近乎到了寿元即将抵达终点的时刻。
老人头发稀疏,脸上也尽是岁月的痕迹,这个已经有了三百多岁的老人,正是李家第三代子弟的之中的年长者,李家二房李承平的长子,李玄池。
作为筑基期的修士,能够活到如今的寿元,已然是超出了寿元的极限,好在这些年李家众人都不惜将延寿之物堆在李玄池的身上,以延长其寿命,仍有李玄池是否同意,众人都是前行让其存活下来。
李玄池为了回馈家族的这些之物,便自愿前来这混乱的西北之地,将李家的符堂开创出新的地界。
阳光和煦,李玄池这个年岁,虽然仍旧有修为傍身,但是精气神已经与垂暮之年的凡人老翁相差无几了,他强行打起精神,从一旁仆人所传递过来的信封,将其打开了。
原本看着上面的署名是李阙镜,李玄池还有些不解,可是当他看到了信中的内容,双手忍不住用力的拽紧了信纸,脸上更是流水涌满了眼眶之内,无声从脸颊滑落了下来。
而一旁负责侍奉的仆人被这位老祖突如其来的情感变化整的不知所措,李玄池绝对是家族功勋人物,所以当初李玄池亲自请缨来此,李玄镗十分的重视,派了不少人前来此地暗中照顾,如今李玄池如今剧烈的情绪波动,自然是紧张不少。
“婳儿,原来我们的孩子没有死…… 没有死……难怪当年为何如此的熟悉,原来是你我的孩子,好好好……”李玄池又哭又笑,似乎陷入了癫狂一般,手中攥紧了李阙镜所寄来的书信,而脸上的泪水已经将自己胸前的衣衫所浸湿。
李阙镜所送来的书信之中,明确的写着自己当初在北荒之中所经历的过程,以及李烊所确定的,李春年便是他李玄池亲子的身份。
如此消息,如何让李玄池不颠狂,这些年他一直都在自责,当初自己倘若直接带着年婳回家,或者提早与李承平道明实情,也不至于发生如此的事情,让他与自己的孩子生死相隔。
如今终于真相大白,李玄池也是算是了结了多年心中的烦闷。
而北府如今离他所在之地并不远,李玄池想要父子相认,不过是一段几百里的路程。
他站起身来,吩咐符堂之中的下人,准备马车,前去拜访那北府的修士。
众人不解为何老祖宗看了书信之后,会如此的作态,但是仍是听从了李玄池吩咐,准备了赶往北府的马车,坐在这架马车之上,李玄池只觉得昔日随便就可飞越的几百里路十分漫长,漫长到足足让他走了三百多年的时间。
马车之内,李玄池的情绪激动,甚至原本低落下去精气神在此瞬间全部调动了起来,但是其他人却感觉到,他身上的那股死气越发的凝重了。
……
北府之内,奚潋将从安插到桃溪符堂之中得来的情报抓在手中,一时纠结了起来,就是是否要告知李春年此事。
桃溪符堂前来武川镇之后,奚潋立即安插了钉子进去,以关注符堂的一举一动。
而对于李春年的身世,奚潋也猜测到了不少的信息,只不过李春年似乎都在逃避此事,但暗中又时常会前去窥视符堂之中的一举一动,让奚潋也犯了难,如今李玄池朝着北府而来的消息,是否要告诉李春年。
思虑了良久,奚潋仍旧是前去寻找了李春年,将决定权交给李春年。
“如今一路上我已经让探子盯着,你是否要去见一见此人,他的状态不算太好,有点类似于回光返照,撑不了多久了。”奚潋轻声的说道,虽然修士无情,可是无法真正的做到摒弃所有的喜怒哀乐。
李春年看着汇报上来的信息,沉默了良久,这才开口道:“将他带到婳池吧,我亲自去见他。”
奚潋看着他的这个样子,终于还是不忍心与之见面,脸上露出了笑容,说道:“我这就去安排。”
……
婳池,原本不过是一个荒废的山谷,灵气浓郁程度也是一般,唯一的亮眼之处便是湖中的小岛之上,有着前朝文人墨客所留下的壁画以及诗作,于是后来李春年便让人收拾了一番,成为了西北的江南园林之景。
当初那些随着他一同前来这个西北之地的矿奴们,都是紫云门治下的人,都是江南人士,自然是思念故土,李春年的这番改造,倒是让这些身处异乡的无归之人,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思乡之地。
李玄池在收到那北府修士的转达,便让驾驶马车的下人朝着这婳池赶来。
等到下了马车,那山谷之外矗立起的石碑,让李玄池忍不住潸然泪下。
婳池二字不正是他与年婳二人名字的结合吗?
“前辈,请随在下往这边来,我们府主正在前方等候。”那北府的修士恭敬的与李玄池说道。
他今日心情不错,毕竟难得府主亲自光临此地,所吩咐的任务可要好好的完成,马虎不得。
自从北府的势力在这漠北一带越发的扩大之后,那位府主已经许久没来这婳池了,毕竟处理宗门的事务最为重要。
李玄池随着那修士走过了回廊,终于来到了小岛之上,这处庭院之中的修士以及侍从,全部都被屏退,只剩下庭院之中那年轻人的模样。
“府主在前方等候,在下就不继续前往了,前辈请。”那修士恭敬的与李玄池说道,旋即退到了一旁,让李玄池人前往。
李玄池的脚步沉重,心中更是百感交集,他设想过无数次这个场面,可是真到了即将摊牌的时候,反而是心中生出了胆怯之意。
不过他很快就见到了背对着自己,正在一人沏茶的李春年。
李玄池脚下的步子逐渐快了起来,他跑了似的来到了庭子之中,李春年的脸上依旧十分的淡定,似乎在准备接待一个普通的客人一般,镇定自若,相反的是情绪激动的李玄池。
李春年将已经倒好的茶杯推了过去,正好到了李玄池的跟前。
“没想到当初萍水相逢之人,居然是如今在不北方之内,名声鹊起的晋阳李家的老祖,也多亏当年没有滥杀无辜,不然还真与李家交恶了,只不过没想到,时隔多年,居然能够在此见到前辈。”李春年的脸上古井无波,毫无波澜,似乎在与故人叙旧一般,示意让李玄池坐下。
“年儿……”李玄池并未坐下,而是艰难的从口中挤出了两个字。
李春年略微冷笑的对李玄池说道:“虽然在年岁之上,在下是前辈的后生晚辈,但是前辈如此称呼,恐怕难免有些失礼了,在下出身虽然见不得光,但好歹也是师承问道宗太一峰一脉,丝毫不比李家差,更何况如今北府同样势力不小,前辈这一声称呼,未免太过于倚老卖老了。”
他似乎隐约发怒,欲要发作一般,对着李玄池冷言说道。
李玄池叹气,双手撑在椅子的靠背之上,轻声说道:“我知道当年若是早些返回檀中郡或者直接带着你娘回去,也不至于会发生这样的事,让你娘早早就离开了人世,而你颠沛流离了几十年,无根浮萍的建立这北府,多少生死之间闯荡出来,我本无面目前来见你,可是我这三百多年的时间里,没有那一天不是活在忏悔之中……”
李玄池在来的路上,就有着无数种结局的猜想,或许是直接被李春年所不愿见面,但是他顾不得这么多,就是想要见上自己这个失散多年的孩子一面。
“请称呼我为李春年,前辈!”李春年低着头望向那些茶盏之上的纹路,但是却带着些许的怒意对玄池说道。
“不知道前辈哪来的误会,居然前来与在下认亲,也就是敬你是李家的老祖,以及这些年北府与桃溪符堂的生意往来,才会见你一面,前辈若是再如此作态,那今日的会面,也就到此结束了。”李春年冷声说道。
他自然是心中再清楚不过,但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在下是问道宗太一峰一脉,司徒夏之徒,并非是什么李家子孙,所以……”李春年继续说道。
李玄池摇头道:“不,即便你再如何否认,终究是无法改变体内所流淌的血液,正是李家的后人。”
李玄池划破自己手指头,上面一滴血流淌而出,旋即他施展秘法,那滴血居然朝着李春年而去,悬浮于他的眉心之外。
“此乃滴血寻亲之术,历来是皇室用以认证族中子孙之法,你再如何言语,都无法摆脱这个事实。”李玄池脸上带着忧伤说道。
这滴血寻亲之术,正是李阙镜所寄来的书信之中所记载,从萧规也就是大祭酒那里得来,正是为了让李玄池认亲所用。
而今的李春年脸色阴沉,旋即怒斥道:“是又如何,难道就得与你相认?你真要如此追究,那我将这一身血还给你便是!”
他的情绪激动,歇斯底里的喊着,这是这么多年他少有的失态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