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酷暑的天气,他却满身寒气,瑟瑟发抖,接了风行云递来的一件特别厚的狐狸皮毛大氅,穿在身上,才好多了。
“你现在这个身体毕竟不是你的,儿臣对着你这个身体,很别扭,所以儿臣想还是把你原来的身体换回来,到时儿臣找高人,让你的灵魂回到自己的身体上。”
赫连祁有伤在身,精神不济,坐了这一会儿眉宇间已全是倦色,疲惫至极地合着眼,虚弱地说着。
“不行,母妃不同意,你若是再交出一部分皇权,就真的要被容嫣废了。”乌孤媚心里很清楚乌孤亭有多看重白洛薇的尸体,他不会轻易把尸体交出来的。
如果容嫣跟他做了什么交易,让他交出来了,她觉得容嫣一定会对赫连祁狮子大开口,借此夺走更多赫连祁手中的权利。
当然不能。
她又不是白洛薇,白洛薇的尸体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才不会让赫连祁付出很大的代价,把白洛薇的尸体换回来。
“原来的身体母妃不要了,再请高人做法太难了,别到时候母妃没回到原来的身体里,反而被打得魂飞魄散了,这尸体乌孤亭想留着,便让他留着吧。”
“他得到的只有尸体而已,多悲哀,母妃也算报复了他。祁儿,回复给容嫣,让她现在就送了初婵来,我们带着初婵出发回大祁。”
“可是太皇太妃……”风行云想说至少也得等赫连祁的伤养得差不多了,他得休养,不能立刻就长途奔波。
但他刚开口,就接收到赫连祁扫过来的一眼,他便低下头不语。
乌孤亭看赫连祁要说什么,她冷着脸打断,“不必多说了,反正母妃绝对不同意你用皇权交换回原本的身体,母妃都不在意,祁儿你也不应该太看重一具尸体,除非你是故意想借此将权利送给容嫣。”
赫连祁面上表现出来的的确如此,但怕母妃又以死相逼,他没有明说,只道:“母妃当年留了信给妹妹,要她带着儿臣来苗疆,带母妃的尸体回大祁,与自己的亲人葬在一起,儿臣也是这么想的……”
乌孤媚拦住赫连祁的话,“那时母妃以为自己死了,活着不能回大祁,尸体得葬在大祁,但现在母妃不是活着吗?母妃回去祭奠亲人,给他们扫墓,比区区一具尸体葬在他们身边更重要。”
“你再坚持,母妃便认为你就是想交权给容嫣,母妃现在就一头撞死好了,你带着母妃原本的身体回大祁吧。”
赫连祁面色一白,终于没再说什么,精神越来越撑不住,闭上眼快昏迷过去。
偏偏乌孤媚还在说着,“祁儿,据说容嫣也回大祁,我们在路上安排一场刺杀……”
“母妃!”赫连祁蓦地睁开眼,冷戾的目光射向乌孤媚。
乌孤媚吓了一跳,生气儿子还放不下容嫣,但也不敢真的挑战了儿子的底线,连忙扶着赫连祁躺下,感觉他浑身冰冷,在打颤。
她给他盖了一层又一层被子,心疼地安抚着儿子,“好了,你不舍得便算了,母妃也不想逼你太紧,你休息吧,母妃去安排我们回大祁的事宜。”
她恨乌孤亭,本来想利用赫连祁杀了乌孤亭,灭了整个苗疆。
但结果赫连祁战败了,现在赫连祁不打了,她要是再坚持,怕是会露出马脚被赫连祁怀疑。
所以现在只能先回大祁,按照邪祟离开前的安排,利用赫连祁先废幼帝杀容嫣这个仇人,等赫连祁坐了皇帝,转回来她再找乌孤亭血债血偿,谋划复国之事。
赫连祁精疲力尽,连应一声乌孤媚的力气都没有了,闭上眼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风统帅出去吧,本宫担心祁儿发高热,在这里亲自守一会儿。”乌孤媚满目心疼怜爱,抬手抚了抚儿子的鬓发,惊讶地发现赫连祁生了很多银色的发丝。
乌孤亭比他大了好几岁,乌孤亭还没白发呢,他就有了白发。
乌孤媚红了眼,在风行云出去后,她却四处翻找着,很快就在赫连祁挂在那里的外袍里,找到了一块令牌。
乌孤媚眼里一片阴狠,这令牌可以传令风行云和所带领的护卫。
那她便用此给风行云等人下达命令,让他们在路上拦截诛杀容嫣等人。
以前幼帝多次安排人暗杀赫连祁,如今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该让容嫣他们尝尝被刺杀的滋味了。
*
王城外停着几辆马车,容嫣早已命人把仍然昏迷的檀曜安置到了马车上,容峥鸣在王宫内便已抱着月鸢上了马车。
此刻容嫣没让他再下来,容嫣带着司徒景行,在夕阳下跟乌孤亭告别。
几百米外也停着几辆马车,外面带有大祁摄政王的标志,赫连祁没从马车内下来。
乌孤媚身后有风行云几人护卫着,于夕阳中走过来接初婵。
“去吧。”乌孤亭牵着初婵,怕初婵迫不及待地跑过去,他攥初婵的手很紧,在夏天出了一层汗。
此刻乌孤亭蹲下来,单膝跪地跟初婵的身高齐平,抬起的手压在初婵后颈,拉了人过来,按在他的肩上。
乌孤亭的唇亲了亲初婵的头发,碧绿色的双眸里一片赤红,强忍着,却在开口时,仍然带上了哽咽,“记住父王跟你说得了吗?”
“不要再找月鸢,她才会好好的,去了大祁后,要听你哥哥的话,不要管那么多大人之间的事,要像别的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一样,贪玩爱吃,单纯天真,不要早慧,对世事看得那么通透,不要成为你母后那样无论在哪都殚精竭虑的女子,父王希望婵儿健康、平安,顺遂,一生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初婵一语不发,由着乌孤亭抱了她很久很久。
直到乌孤媚走到自己身边,对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