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嫣看过去,发现那上面竟然烤着红薯,她的双眸顿时一亮。
也不知道檀曜从哪儿弄来的肉饼,虽冷了,但还很酥软。
他放在炭炉上烤了片刻,便装入纸包里,递给容嫣。
“檀曜,你破戒了,你偷吃肉吗?”容嫣接了肉饼来,生怕佛祖听到惩罚檀曜似的,她凑近身侧的檀曜,人似在檀曜怀里,对檀曜说得很小声。
檀曜垂眸看着胸口的容嫣,夜晚里他缥缈好听的声音,就在耳畔,听着比平日多了柔情般,“我没吃,让护卫给你下山买的,你可以在寺庙里吃,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有的人终日吃斋念佛,却恶事做尽,而有的人,不信佛不拜神佛,却日日行善。”
容嫣成功被檀曜说服了,心里没了负罪感,她坐在檀曜身侧,一口一口咬着肉饼吃。
别说,这种情况下吃肉饼,比平常都要香。
檀曜拿起红薯,用纸包垫着,修长清绝的手指细致地剥着红薯皮,等不是很烫了,递给容嫣。
容嫣手里拿着肉饼,没接红薯,而是侧过身,低下头凑过去,就着檀曜的手咬了一口红薯,“这红薯是紫色的?虽然有点噎人,但比我吃的那几种都甜,还香,是檀曜你自己培育出来的,种的吗?”
“之前我带着僧人,在法华寺的一片田地上种的。”檀曜颔首,一手拿着红薯,另一手端了一杯温茶。
容嫣再次凑过去,喝了一口,甜丝丝的,还很香,是茉莉桂花茶,加了一些蜂蜜。
容嫣觉得檀曜其实很会吃喝玩乐,他只是并不享受其中,不去做,如今愿意花费这么一番功夫,是,为了她吧?
“困了吗?”檀曜等容嫣吃饱喝足后,收拾了残局,温声问容嫣。
容嫣摇头。
檀曜顿了顿,“那我给你念经?”
容嫣这时身上的配饰不多,乌发上只用了一根玉簪挽着,平日人是娇艳的,此刻多了一些纤弱清丽,如出水芙蓉,期待地看着檀曜,“你给我弹琴吧,檀曜你是不是会弹琴?我看到你房间里有琴。”
檀曜取了琴来,放好,坐在容嫣对面,弹得是一曲《潇湘水云》。
佛子一身白衣,在夜色里泛着光,比外面折射进来的雪光都耀眼。
那飘逸的泛音仿佛使人进入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意境,到后来交织成一幅天光云影、气象万千的图画,清、微、淡、远。
弹琴的佛子更显圣洁,威仪让人不容亵渎,但也能让人摒除种种杂念,心境平和,连容嫣肚子里的胎儿听到佛子的琴音,都安静下来,陷入了沉睡。
一曲终了后,檀曜看着趴在台案上睡过去的容嫣,他起身来到容嫣身边,弯下腰,伸出胳膊,要把容嫣抱起来。
这时,门被人推开了,一道身影如鬼魅闪现在檀曜身侧,紧接着他的胳膊就被赫连祁拦住了。
檀曜转头去看赫连祁。
“不劳烦国师了,朕的皇后,朕会照顾。”赫连祁的手紧握着檀曜的胳膊,掌心的内力压制着檀曜。
他和檀曜对视着。
一人的墨眸里平静中翻涌着暗潮,一人仍然不凌厉,慈悲淡漠,端正俊美的面容被外面的雪光映着,“皇上这几天也看到了,她离开了你过得更开心,你一直想放了她,这便是最好的机会。”
赫连祁薄唇紧抿,那下颌线收拢着,显出了如刀刻的凌厉,他确实看到了。
容嫣这几天,正如她说得那样,她并没有因为真相而大受刺激,她依然能恣意快乐,甚至比在皇宫里过得还好。
在应激前,她已经放下他,不爱他了,应激后只有跟他那些过去美好的回忆了,满心满眼都是他,纠缠着他。
但那其实是一种假象,因为有曾经的放下,所以如今知道真相,跟他分开后,她并没有多伤心。
应激前她喜欢和檀曜在一起,现在,她还是喜欢跟檀曜在一起。
檀曜给她带来的是内心的安宁,让她不会伤筋动骨,纠结于爱恨中。
赫连祁在想,自己这次要是放了容嫣,他们这辈子就真的再没有可能了,也没有下一世了,他会度过他的情劫,如愿以偿地离开。
可,她说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然而这几天赫连祁才知道,放下的是她,生欢喜的也是她。
而他,失去她后,生不出任何欢喜,反而所有情绪被她牵动着,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更是无心国事。
他就只想跟着她,想和她说话,想靠近她,想抱她在怀里。
他没有再爱上她,他只是有点“贪”而已,贪她的笑,她的陪伴,贪她在他身边闹,也贪她的爱。
他既然没有爱上,就还有抽离的机会。
现在,他不必抽离,他便贪这一时,贪到她生下孩子,到那时他一定能放了容嫣。
“她白天是很开心没错,但那只是她强颜欢笑,夜里她还是会想起朕,会难过到无法入眠。”赫连祁伸手把容嫣抱了起来。
檀曜没拦,只是站在赫连祁背后,看着赫连祁走出去。
赫连祁几步后又顿住,背对着檀曜问:“佛子如今是动了凡心吗?”
赫连祁没等檀曜回答,便抱着容嫣回到了房间里。
容嫣这会儿睡得倒是很沉。
赫连祁久久地坐在床榻旁,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容嫣的睡颜,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容嫣跟他回宫?
另外一个房间的沈瑾书,还没睡,正盘腿坐在蒲团上,卷着书卷在读,一道阴影突然遮住了眼前的光。
沈瑾书心里一惊,抬起头看到一头银发,一张万年不变如雪般冰清玉洁没有表情的脸,他松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谁家皇帝的夜生活这么丰富,半夜三更不睡觉,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臣子面前?
沈瑾书很恭敬地行礼,没有郑重地跪拜,他手里拿着书,弯下腰,左手压右手与额头齐平,“臣参见皇上,皇上有何吩咐?”
沈瑾书的身躯修长,行礼时宽袖垂下去,整个人飘逸雅致,气质高洁如竹,是最受姑娘们喜欢的类型。
赫连祁垂眸看着,忽然抬起脚朝沈瑾书的胸口踹过去,“玩忽职守,朕让你写得那份诏书,写了四五天还没呈上来,朕看你这个尚书令不用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