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文州发出没有营养的问询:“战功呢?我是说这些人一旦取得战功,还需要杀么?”
他的问话表面上是充满仁慈,实际也是暗藏杀机:他是怕傅说只是随口说说,却在关键时刻起了怜悯之心,继而因小失大。
如此激将,却不能激相——他显然低估了一位杰出政治家的广阔格局。
傅说大笑:“文州啊,功德碑也是英雄冢——夏朝如此,我大商也不能超脱。”
傅说顶着千钧重负,却能举重若轻。龙文州就此吃下了定心丸,微笑着点点头。
就在那两位同门还沉浸在浓浓的杀意之时,小荣只是稍加思索,一下子问到关键之处:“圣相是想要通过杀一些手握重权的不法之徒,跟大王达成交易?”
傅说答道:“对,替大王做不便之事,行人臣之道。”
小荣嘟囔着:“这可行么?”
这句话完全是来自于他的真实心境:他生于和平年代,对历史上权力斗争的残酷性,还只是停留在浅显的认知之上。
傅说却误以为小荣是在问这种方法有多大把握,于是认真回答道:“前些年肯定不可行,而如今我年已八十,大王深知我已无法维系一派势力,此时由我替大王杀一些勋贵——这其中的用意并无私虑,所以万分可行。只有这样,才能使朝局长久平衡;也只有这样,新君前行之路才能平稳。”
“一定得用杀人的方式与大王交换,才能保侯雀平安?”小荣声音有些低沉。
他用了明知故问的方式,无非是心中的压抑感无法摆脱。
“正是。”傅说答道。
“那我们要做什么?”小荣立刻追问。
他从傅说简练的回答之中明白了其决策已然无法改变,于是想要周旋一下,免得让自己这个平凡人手沾鲜血。
“你们三人有很多潜力,只要时刻听我调遣即可。我认为文州和小凤凰需要上战场,而小荣暂且追随我,为我辅理朝局。这样一来,由我庇护,你们方能处处便宜,且你们的师门任务也可以更快完成。”
“我愿意!”龙文玥美美回答道。
“我也愿意!”龙文州恐怕自己落下。
“我不……”小荣想要拒绝,但他没有底气。
成为重臣,直接为一朝宰相服务;接近武丁,随时等待加官进爵……
天啊,平凡到骨子里的小荣就要一步登天了。
可事实是,这些都不能让小荣感到一丁点喜悦,小荣脑子里满是“拒绝”两个字——不管是出于避害的本能,还是出于执政能力的匮乏。
傅说眼光凌厉,明显不允许小荣拒绝,小荣见此哑然。
果然,就像无法在云海里拒绝老者那样,此刻拒绝傅说也不是那么容易。
本朝的血气纷争,就连小荣这样的平凡人也不可抽身远离么?
小荣有些惊骇:只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傅说就已经将朝中一干人等的命运决定了;更可畏的是,是生是死竟然容不得那些人事先做出选择。
历史啊,你的车轮从来都不在平坦的路面上行驶!当你用坦荡荡的气势走在坎坷之路,当你闷着头寻找模糊的方向,你究竟要碾过多少障碍,冲破多少迷雾,才能有片刻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