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初则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片刻后又有些苦恼的皱起脸。

“可是如果有人辱骂殿下怎么办？”

清桃眼中的笑意淡了几分，淬上几分冰冷的色彩。

“会有人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公主府的死士暗卫可不是吃素的。

“你说的人是指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那些人吗？”

沐云初停下脚步，视线准确的落在暗卫藏身的地方，微拧起眉头。

“可他们身上的气息还没有我强。”

清桃有些惊讶的看着沐云初，没想到她能够发现暗卫的存在。

“沐小姐您…”

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顾流年都抬头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沐云初看着他们，不解的眨眨眼。

“怎么了吗？”

“没什么。”

清桃叹了一口气。

不愧是殿下捡回来的人，虽然思维跳脱了一点，但在某些方面意外的敏锐。

“他们是殿下派来保护您们安全的暗卫，是完全可以信任的。”

清桃简单的解释两句，带着两人来到花园中。

沐云初难得的安静下来，抵着唇若有所思，眼睛亮晶晶的，一副受了启发的模样。

“晚些时候，新一批的奴仆入府，届时您们可以从其中挑选中意的人，作为院中的仆人。”

清桃在小亭中停下脚步，招招手，一直跟在几人身侧的侍女立马捧着鱼食上前。

她把鱼食递给他们，让他们消磨时间。

“殿下很忙，平时在公主府中有什么需要，可以来找奴婢。”

顾流年抓起一把鱼食，洒入池中。

各色的鲤鱼浮出水面，争先恐后的抢夺着鱼食，荡起一圈圈水花。

顾流年垂下眼，神色莫测的看着池中的鱼，捏着竹盘的手微微用力。

沐云初学着他的样子，笨拙的洒下一大把鱼食。

很快吸引了池中鱼儿的注意，本来盘踞在顾流年这边的鱼，都向她那游去。

顾流年眸色沉了沉，嘴角下压。

他侧过头去，看向沐云初，目光有些冷。

正毫无形象的趴在椅子上，用随手拔来的草逗弄着鱼儿的沐云初脸上带着纯真的笑意。

注意到他的视线，她歪歪头看过去。

两人默不作声的对视片刻，顾流年率先收回视线，垂下头。

“你讨厌我。”

沐云初突然出声，语气笃定。

顾流年闻言，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清桃的方向。

她正站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和侍女们交代什么，听不到这边的动静。

“我不讨厌你。”

顾流年又洒下一把鱼食，淡声说。

“不，你就是讨厌我。”

沐云初对善恶的感知很明确，就像杀手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恶意一样。

顾黎在的时候，她就隐隐有察觉，这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讨厌自己。

她像是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瞬间失去了喂鱼的兴趣。

凑到顾流年面前，仰着头看他。

“为什么讨厌我？”

顾流年往后退了一步，抿着唇，没有说话。

“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我说的话不礼貌，让你感到不开心了吗？”

沐云初仔细思考半天，试探性的问道。

顾流年默不作声的瞟了她一眼。

原来她也知道，第一次见面就想当别人爹，是件不礼貌的事情啊？

见他像是默认一样，沐云初苦恼的拧起眉头。

“但我是认真的。”

虽然只了解的不多，但她能感觉出来，顾流年对顾黎来说很重要。

如果被他讨厌的话，她会很苦恼的。

顾流年嘴角一抽：“……”

认真的想当他爹吗？

“我喜欢殿下，所以就算你讨厌我，我也不会讨厌你。”

沐云初看向顾流年，像是下定了决心，认认真真的说。

“我会保护殿下，也会保护你。”

顾流年突然嗤笑出声。

还未完全张开的清俊面庞上满是对她的嘲弄和恶意。

他紧盯着她的眼睛，直截了当的戳着她的痛点。

“总是把喜欢挂在嘴边，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他第一次毫不遮掩眼中的情绪，墨色的眼瞳中晦涩一片，步步紧逼。

“连自己是什么都搞不清楚，就别冠冕堂皇的说好听话了。”

是的。

顾流年讨厌沐云初。

十分讨厌。

他讨厌这个后来的同龄人，却能够肆无忌惮的对顾黎撒娇。

他讨厌她没心没肺，毫无顾忌的‘天真’模样。

更讨厌自己处心积虑，想要获得关注和偏爱的丑陋卑微模样。

忍了一天的情绪，在沐云初一次次的询问中彻底爆发。

一口气说完后，顾流年略感懊悔冲动之余，但心中又有着说不出的畅快。

“我不需要你来保护，我想要的东西会自己争取。”

在沐云初呆滞的反应中，顾流年冷声说。

清桃那边似乎碰上了什么难题，拧着眉头小声训斥着侍女，半晌没有解决好。

身边的人安静了很久，久到顾流年以为她不会再回应自己。

又是一把鱼食抛下，互相推搡的鱼群溅起不小的水花。

已经整理好思绪的沐云初面无表情的收回手。

“我确实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她侧过头，向来纯真澄澈的眼中空洞一片。

自幼便开始杀人的沐云初，对情感和人性的概念十分模糊。

教会里的人背地里都喜欢叫她怪物。

她讨厌这样的称呼。

但教主和师父不止一次夸赞她，天生就是为杀人而生，是最有天赋的杀手。

她一开始还为之沾沾自喜，但随着杀的人越来越多，变得越来越麻木。

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怪物。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向顾流年走了一步，凭借着身高优势俯瞰着他。

“但我不是胆小鬼。”

沐云初垂下头。

“我会直面自己缺失的，追求自己想要的。”

她咧开嘴角，学着顾流年的样子，嘲讽的笑起来。

“和你完全不一样。”

竹篮落入水中的声音惊扰了不远处的人。

清桃回过头看来。

沐云初不知何时不见踪影。

只剩下垂着头，紧抿着唇，满面寒霜的顾流年。

他安静了一会，突然抬起手，开始一把一把的朝池里洒鱼食，神色莫测。

本意是想让他俩培养一下感情，在学堂好互相帮衬的清桃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

她似乎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