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执愣住了,见她眼眶里半掉不掉的泪珠,拿出绢帕擦了擦,“我从未不允你关心他,取用谁既定下了,他近日无事,应当也在侯府,明日我陪你去见他。”
他低着头,指腹轻轻拂过她眼尾,“怎么哭了,我这样喜欢你,哪敢给你摆脸色看。”
他心里一阵后悔,明明知道虞听晚在意平阳侯,为何要多嘴提那一句。
裴执盯着她,声音发涩:“是我的错,你与平阳侯兄妹情深,我不该和他比。”
他知道晚晚不喜他为人处世,觉得他做事太心狠凉薄,所以见她对那几个婢女好,对谢五娘桓四娘露笑脸,真心实意关切他们,都无所谓。
但凭什么虞听晚就能对平阳侯网开一面,虞修昀在金陵排除异己,手段比魏王脏多了。
当初虞修昀两次把她接走,用的法子全是用死士的命铺路,也没磊落高尚到哪里去。
他和平阳侯骨子里是一种人,平阳侯是能倚靠的好兄长,轮到他就什么都不是,连嘴上喊一声“夫君”都难。
倘若他们只是兄妹情深,倒也罢了,偏虞听晚每次和他妥协周旋,甚至讨好,几乎都为了平阳侯。
裴执一直把嫉妒压在心底,对她只字不提,唯恐她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汹涌浓烈的妒意来得莫名。
方才那句“我不该和他比”一说出口,脑子里有根弦就被潮水一样的情绪冲断了。
“平阳侯杀的人不比我少,凭什么你就能对他笑脸相迎,同样是日理万机,你只会惦记他,到最后还不忘解释一句他体弱,他若体弱,想必金陵当年有不少士族能逃过灭族之祸。”
被他瞳仁里铺天盖地的情绪惊到,虞听晚僵住身子,觉得荒谬。
她纵使对情爱再不开窍,但也知晓男女间正常的占有欲不是这样的。
手足之情,天经地义,虞听晚死也想不到,裴执会吃她兄长的醋。
她抬起头跟他解释:“哥哥是我家人。”
最后两个字像根针,刺激得裴执一瞬间差点失控,努力克制住表情后,凝神望着虞听晚。
“平阳侯有自己的妻子,他们往后会有儿女,只有我才是永远能陪着你的人,能和你生同衾死同穴的人是我,墓碑上能和你的名字紧挨着的人也是我,千百年后,他人着书列传,写到我便会提及你,能在纸墨间和你纠缠,永不分开的人也是我。”
他瞳色沉沉,声音有些哑:“晚晚,你最该在乎的人明明应该是我。”
“我……”虞听晚哽住,“令卿,手足之情、知音之情和男女之情,本就互不干扰。”
这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她觉得裴执自己弄混了,才会这样想。
虞听晚以为解释的比较清楚,总归能安抚到他,却听见他呼吸反倒急促了些。
裴执在想,原来晚晚能分得清。
所以,不是她只顾得上兄妹情谊便忘却自己,而是她对自己压根就没有半点情意,才不关心他。
胸口的情绪顿时沉下,像退潮后露出的石滩,砾石密布,空旷寂静。
虞听晚瞧他反应似乎平静了不少,刚舒一口气,就见他俯首,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我方才,有没有吓到你。”
她摇头,“没有。”
裴执神色如同方才什么都没说过,轻声道:“那就好,天色还早,你不是喜欢傀儡戏么,我陪你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