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勉进来时,行了礼后,发觉内室两人好似隔了道墙似的,步子顿时谨慎不少。
他只盼着魏王别像先王似的,在家里头受气,就看谁都不顺眼。
“殿下,这是……”息勉的谨慎,在看见伤口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息勉和裴旭同岁,眼瞧着魏王从沉默寡言的小公子,长成杀伐果断的王侯,从始至终没变过的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想做什么谁也拦不住。
偏裴旭还高兴的不行,对左右部下说为君就该如此,那些武将们想起裴执领兵时的模样,纷纷附和,唯独息勉脸黑如铁。
他行医数十载,如今天下初定,不用跟着魏王上战场,没想到还能在今日,久违地体验一把当年怒意和无奈。
裴执没让婢仆进来过,榻上血迹格外显眼,息勉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给他处理伤口。
虞听晚在一旁,眼瞧着那件玄色寝衣下的白色布条被血浸透,指尖抖了一下。
待上过药,裴执起身,听见息勉问他要去做什么,他声音冷淡:“沐浴。”
年过半百的息郎中被气得额头直冒青筋,知道劝不住他,对虞听晚道:“王妃,殿下的伤口沾不得水。”
虞听晚走到他面前,轻轻勾住他一根手指道:“你刚包扎好,别——”
她的话被打断,裴执低头,轻声道:“方才便不允我碰,倘若不去,恐怕你得嫌我恶心了。”
这话说完,他垂眼看着虞听晚松开手,半是自嘲地轻笑一声。
待从汤池出来,他走进内室,没瞧见虞听晚半分影子,榻上的东西皆被扔了,新换上的锦被软枕,皆和先前的一模一样。
恍惚间,就像方才榻上的缱绻旖旎和缠绵欢好,只是梦境。
“人呢?”
一旁的家仆瞬间明白魏王的意思,低声回禀:“主君,王妃方才走了,说是去平阳侯府。”
裴执眼神森冷,随后慢慢沉寂,控制住情绪,平静道:“她可有说,去侯府做什么?”
“是平阳侯夫人派人来请,只说得了个新奇玩意,请王妃去瞧瞧。”
裴执微微颔首,稍微放下心,谢萱的确爱弄些新鲜玩意,晚晚现下估计不想见他,躲去平阳侯府也正常。
他去书房处理公事,过了一个时辰,觉得心口越来越难受,应当是相思引发作了。
平日里,这点痛对他不算什么,或许近日身体虚弱些,放大了不适。
夜幕四合,长安城内已然宵禁,人还是没回来。
书房内室,靠在椅背旁的男人指节僵硬,像是冻着了,从心口到四肢百骸,都像有蚂蚁在啃啮。
“去问过了么?”裴执声音冷淡。
“主公,王妃今日的确出城了,坐的是谢家的马车。”赤影头皮发麻,不敢看魏王的神色。
裴执沉默片刻,起身去马厩,赤影连忙道:“主公还是乘马车为好。”
马厩内烛光昏暗,照在那匹战马奔宵身上,驾驭它的男人神色压抑,握住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语气让人如置寒冬。
“不必。”
赤影哑然,自己驾着辆空马车,尽量跟在魏王身后,祈祷王妃只是因意外没能及时回来。
如此,至少回府路上,魏王能顾及伤口换乘马车,而非又一次不眠不休地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