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初夏,椒房殿内的冰块充足,殿内沁着凉意。
“娘娘,宣室殿那边来人了。”如意撩开珠帘,走进内殿,轻声道:“陛下说既然天渐渐热了,不如搬去清凉殿住。”
清凉殿、温室殿都极为靠近宣室殿。
“不必,如今还未到盛夏。”
亥时,裴执批完折子往椒房殿去,路上想起平阳侯白日里说的话,分明夜晚凉风习习,手心却冒了层薄汗。
踏入内殿后踌躇片刻,慢慢靠近床榻,手指先搭在她腕上,发觉脉搏仍旧跳动,才舒了口气。
他还以为,虞听晚今晚就会把药吃下去。
他借着一盏灯烛光,看了一圈殿内,也没瞧见药的影子。
因是夏日,榻上人只着一身纱衣就寝,深更半夜时和先前一样,胳膊慢慢缠上来。
平日裴执早早就去上朝,就算休沐也寅时便醒,去宣室殿躲着她,虞听晚从不了解自己熟睡时的习惯。
偏今日刚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紧紧贴着个人。
她睁大眼睛,胳膊都忘了放下来,怔怔看着裴执,“你今日没走?”
面容沉静的男人“嗯”了一声,看起来毫无初醒倦意,问道:“你有没有话想同我说?”
虞听晚觉得奇怪,松开手臂后道:“没有。”
“是么?”裴执眼神带了几分探究,面不改色诓她:“你昨夜说梦话了。”
虞听晚昨日刚收下兄长的药,心下一紧,她不会梦中说漏了什么吧,轻声呢喃着问:“我说什么了?”
见她有些紧张,裴执顿住片刻,嘴角勾起浅淡微笑,安抚道:“我也没听清,怕你做噩梦了,故而问一声。”
他说完,紧紧盯着怀中人,瞧她没有半点要开口的意思,正起身要离开,一双藕臂自背后绕上他的腰,鼻尖香气陡然馥郁。
他僵住身子,身后的人寝衣只一层薄纱,因搂的紧,胸前紧压在他身上,触觉分明。
偏她本人无知无觉,顿在原处许久,犹豫着开口:“我平日夜里,都是这样么?”
裴执垂下眼睫,看着她的手,握紧后颔首道:“是。”
眼瞧着那双手臂慢慢松开,他转过身,将她抱进怀里,垂眸仔细打量她神色,帮她找补道:“晚晚许是夜里害怕。”
刚说完一句,剩下的便卡在喉咙里,伸手擦去她眼角滑落的泪珠。
“不是因为这个。”虞听晚注视着他,“因为我心——”
裴执猜到她要说什么,捂住她的嘴唇,脸色微变。
分明是他心心念念想听到的话,此刻却半点不想她说出口,虞听晚现下说,像极了临走前最后满足一下他的心愿。
昨夜来椒房殿的路上,裴执就开始后悔。
他在面对虞听晚时,根本没有想象中那样洒脱大度,在平阳侯面前云淡风轻说自己能等五年十年。
实际上,想到她不在身边,就是一天也无法忍受。
整整一夜,他都在想,倘若虞听晚能坦然留在他身边,就是不喜欢他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