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执不信神佛,平阳侯更不信,嘴上这么说,内心腹诽着,肯定是大昭寺那些秃驴偷工减料,用的线太劣质,这般轻易就断了。
虞听晚知晓兄长的性子,笑道:“我整日不怎么出门,能挡什么灾?”
平阳侯也没把此事放心上,左右一串佛珠而已。
宣室内殿,几名方士正开坛做法,于殿内拉起帷帐,半透着昏黄烛光的轻柔纱布,重重叠叠挂在殿内,微风拂过,如梦中情景。
一身玄色龙袍的男人伫立于帐前,神色冷淡望着不远处影影绰绰的身形,声音如浸冰水。
“不像。”
裴执心中哂笑,不过是演场戏罢了,这几个方士倒是会诓骗君王,弄几个皮影,燃起所谓返魂香,就糊弄他那是皇后的魂魄。
虞听晚在长安外,整日吃好睡好,没有半点想念他的意思。
他在宅子里安排的暗卫传信回来,说皇后一次也没有提及过他。
年轻的帝王声音不大,却凉薄。
那几个方士立马跪地谢罪,不知为何,他们总觉得陛下根本不在意是否能招来皇后的魂魄,每每看到那抹倩影时,那双凤眼总是毫无波澜。
他的目光好似透过重重帷幔,望向极远的地方。
那些方士许是听闻皇后受宠,便觉得她在天子面前肯定妩媚逢迎,小意讨好,做出的幻影也作折腰步,姿态矫揉。
裴执眉头微蹙,却陡然听闻有位方士说自己擅走阴,可以见到皇后魂魄,届时只需拿着帝后贴身的东西,开坛做法,可以定来生相见。
这话太过荒唐,裴执垂下眼睫,想着虞听晚爱看的志怪故事里,才有这样的情节,一时嘴角微微翘起。
内侍进殿,凑到天子身边,低声禀告平阳侯在外候着。
裴执颔首,往外殿走时忽然顿住,并未俯首看跪在脚边的方士,“做好该做的,别想着诓骗朕。”
他想起那些胡言乱语,轻笑一声,今生今世都成镜花水月,这些方士还妄谈什么来生来世。
平阳侯在外殿,听见里面的做法声,虽说知道陛下是演给旁人看的,但瞧见宣室殿乌烟瘴气的,还是一阵头疼。
也不知道裴执让他进宫是要做什么,等了片刻,瞧见一人自远而近走来,玄衣玉冠,衣摆处的龙纹似隐若现,腰间悬挂的组玉佩随不紧不慢的步调,发出泠泠轻响。
虞修昀或许是朝中为数不多敢直视天子的大臣,他行了一礼后,忽然皱眉,迟疑道:“陛下怎么如伍子胥过昭关,忽然白了这么多头发。”
平阳侯瞥见年轻帝王鬓角丝丝缕缕的雪色,惊愕之下顾不上谨慎,“陛下病了?”
“无碍。”裴执淡声道:“倒是平阳侯最近四处打听弘农郡的名医,晚晚身体不适?”
虞修昀眼皮一跳,他就知道陛下允许他养影卫,是因为长安百官一举一动都在缁衣卫的监视下,他做了什么根本瞒不过去。
“她最近气色好了不少,臣还是不大放心,总归找个郎中看看才好。”
听见第一句话,裴执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苍白,半晌才颔首:“那便好。暗卫说她那日摔了一跤,朕还以为她磕着哪了。”
“陛下今日唤臣进宫,就为了此事?”
“她不是谱了个新曲子么,朕想看看曲谱。”
虞修昀哽住了,他大概知道裴执的暗卫藏在哪了,低声道:“臣明日便将谱子送进来。”
离开宣室殿前,平阳侯犹豫一下,语气平淡道:“臣前几日去看她时,她还睡着,把臣当作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