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她笃定虞听晚仍活着,以为长兄至少会爱惜一下身体。
方才在高台之上,看那些列阵布围的将士,皆是虎贲军中的精锐,裴姝听见身边的人议论,此次秋猎围场中刻意放了不少猛兽,以检验将士训练是否懈怠。
裴姝可以理解皇兄为了安抚人心上阵,但这样冒险,真的有必要么。
她眼皮狂跳,总有不好的预感。
正当她慌张时,伏夫人笑了几声,感叹道:“陛下和江都王的马儿好快,把其余人都甩在后面了。”
裴姝怔住,远处两点逐渐看不见,她眉头轻蹙,最后还是舒口气。
她三哥其它事不提,至少在保护皇兄安全上,是最最靠得住的。
裴景从小把长兄当神崇拜,连喜欢徐明月的契机也因她和自己一样,对长兄死心塌地。
上次被一脚踹到骨头裂开,伤好没多久,就央求和陛下一道去秋猎。
她三哥就是自己去死,也不会让长兄出事。
裴姝心里稍微安定些,瞥了眼上首空荡荡的御座,耳畔传来道温和声音。
“小姝怎么魂不守舍?”
裴姝看了眼说话的青年,两人的眼睛一模一样,不是裴家人的凤眼,更像城阳公主。
“二哥居然没有一道去?”她凝视着裴溯,想从他身上找出些异样,“二哥好不容易进京,居然没下去玩玩。”
“我又不是皇兄和三弟,自幼就不擅骑射。”裴溯言语带笑,“我难得进京和小姝说几句话,就着急赶我走?分明你小时候最黏着我,真叫二哥伤心。”
“进京是为了和我说话?”裴姝面色不变,“你瞧那些堂弟们都被赐婚了,偏你至今没有正妃,巴巴过来向皇兄讨媳妇呢。”
“还是瞒不过小姝。”裴溯嘴角笑意愈发温柔,“没办法,我心里实在着急得紧。”
裴姝垂下眼眸,没再说话。
她往猎场尽头看,天地交织的一线,早就不见皇兄的身影。
密林深处,奔宵终于减缓速度,稳坐战马上的男人抽出羽箭,挽弓、瞄准、射箭,一气呵成。
裴景骑着乌云踏雪,跟在皇兄身后,瞥见掩于墨绿中的虎纹,恍然明白皇兄为何一路不顾其余野兽,原来今日打定了主意射虎。
一身玄色甲胄的帝王神色淡然专注,好似做什么都胸有成竹,叫人万分放心。
裴景见皇兄骑射毫无病态,依稀能看见当年带头冲阵,直面千军的模样。
他看见裴执手里那把弓,因许久未上战场而沉寂的血再次沸腾。
名弓列缺,当初在幽州平乱,他作为副将,看着长兄身骑奔宵,手中列缺如满月,一箭穿云裂石,千军万马中直取敌将首级。
就像雷电劈开云雾,把对面整齐的军阵硬生生撕裂。
裴景半点不担忧皇兄会出岔子,下一瞬,嘴角笑意便僵住。
那支箭,没伤到要害。
被激怒的猛兽吼了一声,震得林中树木簌簌。
裴执面色不变,三根羽箭同时搭在列缺弓上,顺着声音辨出方向。
不过须臾,尖锐的箭簇没入虎头,溅出一地血迹。
一身玄色甲胄的男人长眉微蹙,转瞬又回归平静,仿佛刚才的凶险只是幻觉。
刚抽出长剑,打算挡在奔宵前的青年愣住。
似乎没有异常,他长兄就该如现下这般,高坐战马,俯视一切。
江都王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他面容因过度惶恐扭曲一瞬,干笑两声,看着空无一人的来路,故作轻松道:“伏小将军简直愧对伏巽威名,过去这么久,就逮着只野兔。”
天子的声音仍旧冷淡沉稳,如终年不化的寒冰,微微颔首道:“伏凛不喜狩猎,倒也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