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走到茶馆外面来,还有龙门阵津津有味的没摆完,但同行者要分路了,一个往后面医院小路去,一个往这边走了,他往那边公交站台走,一面走一面说,不时回头寻两个同行者。石塘石岩离得不远,忠信平时也经常遇到,赵家几个叔伯老辈子,现在还剩他一个。耳朵聋了,旁人跟他说话像吵架一样,他于是也像吵架一样回应人家,不过年轻时吵多了,老了是个憨嗓子,囫囵不清的,有时候听上两遍也没明白他在讲什么。
灵堂里现在是潘运和潘寓两叔侄跪着,潘达困的站着打瞌睡,被大家轰去打盹了。
黎书慧不与旁人搭腔,跟陈德芳母亲却聊的起劲,几姑嫂出来,两亲家正坐一起悄悄声交头接耳。
陈德芳走在前面,望着母亲:“你不是谈脑壳不安逸唛,没上去睡吗?”
陈母不好说床不够,笑道:“他们隔壁的打牌吵,闹着睡不着,这下面几个耍锣鼓声音也大呢,倒是坐这里跟我们亲家耍哈儿摆哈龙门阵精神还要好点。”
本身房间就不够打牌的人还占一间,陈德芳在心里念着,什么话也不好说。
“跟她摆龙门阵,话多得起堆堆,你是跟我妈摆的话几天几夜都谈不完。”忠旭接了碗茶在黎书慧边上板凳坐下来,刚加的开水,边吹边喝:“我老汉就谈我妈是话最多的,晓得她哪里来恁多话,她也不伤。”
潘天发若在,必然会马上笑着打哈哈:“你这话就……那嘴巴长来唛本身它的工作就是为吃饭跟说话噻,打比这嘴巴都不工作了不谈话不吃饭了,那嘴巴长来还有啷个意义呢,我是真一句话不谈呢你又嫌见我是个哑巴……”
可惜潘天发的嘴巴已经不工作了,无法再像从前那样为老东西们跟小辈逗趣。这样,黎书慧只能干巴巴的坐着,怂眉搭眼的,哀怨又不愿多搭理的样子。
从前忠旭只偶尔这样说她,大约因忠传还在,屋里两个姑娘,旁人难免拿来对比,大姑娘这样贤惠,小姑娘却牙尖嘴利。现在她人到了更年期,大姑娘又与父母不对付,出去了,由而对母亲的言辞愈发刻薄。反正再差,我还管你,等哪天我连说都懒得说你,那你也不要指望我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