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十二小心地看一眼阿沅,快速送走阿满。
趁这功夫,李玉染忙打开包被,小阿沅身上到处都是青记,而在胸腔的位置,明显有两个小针孔。
她的心瞬间一揪,再看女儿,指甲泛青,皮肤青白,呼吸微弱,连奶水都吃不多。
她怎么会没想到呢?双胞胎早产,孕期她又做了那么多危险的事,在海上的时候吃的食物单调,营养不全面。
这要是在后世,生下来就该住保温箱,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想到,孩子的健康问题。
她小心地将包被包好,温柔地抱起女儿,接着喂她吃奶,再多吃一口,吃一口就多一分力气。
她以为之前自己所受的苦难,便是身在地狱。
现在才知,地狱有十八层。
她所受的一切苦楚,不过是地狱第一层,若她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那此生,她都将活在第十八层。
她将脸贴到小阿沅的脸上,感觉她的呼吸和体温。
好孩子,娘跳城墙、坠火海、闯风暴,你都稳稳地呆在娘的肚子里。
现在你和哥哥平安出生,娘还要教你们认识崖州,认识种花家。
待你长大了,就和娘一起,建设崖州,将这里打造成世外桃源。
求求你,再多吃一口……
凌十二匆匆回来,看到她抱着小阿沅,泪眼模糊。
便知,瞒不过她。
李逍那么聪慧敏锐,这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女连心,她怎么可能发现不了呢?
“玉染,你别急,阿沅没事,言道长说了,有他在,没事的。”
“凌姐姐,你们不必瞒我,让小舅舅来,我要知道真相,阿沅到底怎么了?”
言司很快就来了,他神情凝重,端来产后滋补的汤药。
让李玉染喝完,他才说阿沅的情况,一听是心悸,李玉染便知是先天性心脏病。
但这病类型太多,阿沅的是哪一种,没有现代医学技术,单凭把脉根本查不出来。
她冷静地问:“小舅舅,你跟我说实话,阿沅活下来的几率有几成?”
言司道:“十成!小舅舅保证,她能平安长大。”
待听说小海已经去岭南买药,李玉染对凌十二道:“我坐月子有黄嬷嬷照顾。”
“凌姐姐,你带几艘船,去一趟江南。将所需药材,全部买回来。”
岭南的药材有限,有些北边的药材,岭南根本买不到。更何况小海还是私下买。
凌十二点头:“好!李逍,你在坐月子,不可忧思。”
“吉人自有天相,阿沅生在初一,定是个不凡的孩子,她一定会平安长大的。”
李玉染勉强一笑,已经决定不再相信神灵的她。
这一刻真诚祈求,就像上一次,在佛前求佛,助她回家一样虔诚。
让我的孩子健康长大,我愿意做任何事!
她将阿沅留在自己身边照顾。
黄嬷嬷在隔壁房间陪小满睡,小满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哭,哭完了拉,拉完了又吃。
跟寻常的小婴儿一样,并且长的很快,真是见风长,每天抱来给李玉染喂奶,她感觉一天一个样。
细长的小眼睛睁开了,总是转着找娘亲,吃奶的时候紧紧地扯着她的头发,扯的她头皮生痛。
哭声依旧震天响,并且非常急饭,一饿立即就要吃,否则定给你一口气哭到脸憋的红紫。
半个月之后,本来就大妹妹一圈的小满,现在都大两圈了。姐弟俩完全不像同时生的婴儿,像是差了几个月。
而小满的情况,一天比一天严重,李玉染一夜要起来好几次,听她的呼吸,摸她的心跳。
她的哭声越来越微弱,就像寒冬腊月被人遗疾的小猫,渐渐冻的发不出声音一样。
言司每天为她医治,但坚决不许李玉染去看。
说她去看会影响自己施针,但李玉染能猜到,肯定是施针的时候孩子太痛苦,小舅舅怕她心疼。
这么小的孩子,捧在掌心的时候,感觉她是那么脆弱,仿佛是世间最漂亮最易碎的珍宝。
言司开始喂她吃药,每次喂的都很艰难,并且吃过药之后,她变得更不爱吃奶,都是吸吮几下就不吸了。
李玉染将奶挤出来,用小勺子一点点地喂,也喂不进去多少。
女儿就在她手上,可她却无能为力,感受着女儿的生命正一点点消失。
她问言司:“宫里的御医会不会治心悸?我要去长安,让御医为阿沅治病!”
言司轻叹一声:“便是我们去了长安,也要好几个月,这一路颠簸,阿沅受不住。”
李玉染快要奔溃了:
“那怎么办?你的师兄师长呢?他们的医术肯定更高明,你去把他们请来好不好?”
可终南山跟长安一样,远在天边啊!
就在当夜,阿沅突然抽搐起来,小小的小人儿,那么痛苦,那么无助。
李玉染疯一样喊言司,这一次言司当着她的面施针,银针扎进婴儿枯瘦的血肉里,好像要将她刺穿一样。
那情形,天下任何一个母亲,看了都会心碎。
真正的心如刀绞,往后余生,每每想到那一刻,李玉染都痛苦又后怕,倍受折磨。
待言司治疗完,小阿沅睡着。李玉染都不忍心碰触她,生怕碰到她的伤口,让她更痛苦。
言司默默地给小阿沅把脉,沉思良久后,看着李玉染道:
“我还有一方,可救阿沅,只是十分凶险,并且,你也会涉险。”
李玉染忙道:“要我做什么?小舅舅你直说,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
言司轻叹一声道:“需要至亲的心头血为药引,且,每月取一次。”
“这是以命换命,用至亲的命延寿的治法。”
李玉染毫不犹豫:“请小舅舅救治阿沅,你放心,我身体素来强壮,一月取一点血而已,没关系的。”
她看着水晶般的女儿,便是以命换命又如何?我带你来到这个世界,便要对你负责。
她突然想到自己的妈妈,她不知道前世的自己是死了,还是昏迷?
对她的妈妈来说,失去女儿,肯定比她现在还要痛苦。
翌日,言司亲手用一根长银针,刺向她的心口,血顺着银针流入玉碗。
只取十几滴而已,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但言司说,心头血是一个人的精魄所在,为她养身体,多做一个月的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