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牧萧就那么怔怔地盯着小姑娘,小姑娘也不怕他,反而因他看自己的眼神而好奇。
头微微偏着,黑矅石一样的眼珠聚焦到凌牧萧的脸上,轻笑着问:
“大叔为何这样看着阿沅?”
凌牧萧瞬间回过神来,幸好这小姑娘胆子大,若是普通孩子,他这样盯着看,早就吓的哇哇大哭了。
“你不怕我吗?”
阿沅疑惑:“为什么要怕你?你是坏人吗?”
凌牧萧失笑,这姐弟俩的胆子都很大。
“大叔觉得,你的眼睛,很像大叔一位故人。”
思及此,他的心又是一痛,若玉染活着,两人有个女儿,应该就是像眼前这个小姑娘一样吧?
阿沅没追问那故人是谁,而是问:“大叔你知道幽州吗?”
凌牧萧正要回答,突然看到旁边的丁海一脸凝重的模样,心一动,他是哪里露出破绽,惹人怀疑了吗?
竟然让小孩子来试探他!
轻笑道:“自然知道,大夏人都知道幽州。”
阿沅眼珠一转,不知该怎么问,丁海叔说了,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是星夜女王的女儿。
那就不能直接问黑虎舅舅和蓝松舅舅他们,小丫头双手托腮,一脸天真与好奇:
“那大叔知道幽州有什么厉害的人吗?”
凌牧萧反问:“你为何这般好奇幽州?”
阿满抢答:“幽州有鞑子,我长大了要去杀鞑子!”
凌牧萧失笑,这孩子,之前还说长大了要杀鲨鱼,现在又改成杀鞑子了。
“幽州是边关,总受北疆侵扰,自古厉害的守城将军就很多……”
阿沅摇头:“不是自古,是现在,有什么厉害的人呢?”
凌牧萧看一眼丁海,轻笑着摇头:“我只是个商人,对边疆的事知之甚少,并不知如今幽州守城的将军是谁。”
阿沅的眼眸瞬间染上失望之色,不过她很快就察觉出来,这个白发大叔很在意丁海叔。
看来要等支走丁海叔,才能好好追问一下白发大叔。
阿满迫不及待:“大叔,你教我功夫吧!”
凌牧萧点点头,顺便也问了阿沅一声:“你想学吗?”
阿沅微微一笑,缓缓摇头。
不知为何,小姑娘这样笑的时候,神情竟然有一种沧桑的忧伤感。
这是绝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脸上的表情,那一瞬间,凌牧萧只觉心被狠狠揪了一把一样。
这么小的孩子,是因为没有父亲,经历了人情冷暖,才会这般忧伤吗?
他一直没问过两孩子母亲的事,寡妇门前是非多,他一个大男人,去打听人家守寡的母亲,是非常不妥当的。
这个丁海又对他很防备,在见到星夜女王之前,他不要平生事端。
只是他对阿满初见就很投缘,对阿沅也是,明明是第一次,总觉得小姑娘的眼神、神态,好像很熟悉一样。
虽然不知道自己会在崖州待多久,但他决定,在崖州的这段时间,他要真诚地和这两个孩子相处。
所以他蹲到阿沅身前,温柔地看着她,伸手想摸摸她的头,可看着她头上精致的发饰,他不处下手。
并且,他才伸手的瞬间,丁海就站到阿沅的身后。
他伸出的手缓缓落下,轻声问:“你想学武?”
不知为何,阿沅心中竟然有种失望的感觉,头一次,她好想这个陌生的大叔能摸摸自己的头。
她当然想学武!她想像母亲和凌姨母一样,能上阵杀敌,带领士兵保卫崖州。
可她不能学武啊!她连跑步、跳动都不行,许多时候,她都是满眼羡慕地看着阿满。
看他爬树登山,看他像小猴子一样跳来跳去,看他跳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却不会生病。
而她,便是在户外待久一点,流一点汗,晚上就会发烧。
每天这时,舅公就会取娘亲的心头血给她制药,她不想的,她不想生病,更不想喝娘亲的血。
她不想看着之前能提刀杀敌的娘亲,现在连抱她都吃力。
她就像水稻田里的蚂蟥,在一点点地吸走娘亲的血,吸走娘亲的命……
见阿沅沉默,阿满替姐姐回答:“我姐姐在吃药,不能练武。”
“不过等她病好了,就能和我一起练武了。”
阿沅死死地盯着凌牧萧,这个怪大叔会怎么看她?会像其他人一样,用可怜的神情看着她吗?
会对她敬而远之的吧?很多人都是这样,喜欢阿满,却离她远远的。
因为他们害怕,她病了或是伤了,自己会担责。
阿沅没从这个怪大叔眼里看到可怜和疏离,只有更浓的怜爱,这回他摸了她的头:
“你年纪还小,晚几年身子骨养结实了再练武,若那时大叔在岛上,教你。”
阿沅的眼眶突然一热,但她不想被人察觉到自己的软弱,她的身体已经够弱了,怎么能精神也软弱呢?
她可是姐姐啊!
她扭头错开凌牧萧的手,猛地站起来:“不用!”
然后对阿满道:“我先回家了。”
阿满没有察觉到姐姐的情绪不对,姐姐不喜欢在外面待久了,她只是好奇大叔师父才来海叔家玩的。
现在看过了师父,自然是要回家了。姐姐最近在和娘亲学画海图,他虽然不喜欢画海图,太无趣了。
但姐姐喜欢,肯定就像他盼着学功夫一样,姐姐正盼着和娘亲画海图吧!
所以阿满只是挥挥小胖手:“姐姐再见,和娘亲说,我吃晚餐前回家。”
阿沅想快速离开这个地方,离开那个让她想靠近,又不想被他察觉到自己情绪的怪大叔。
但她才跑了两步,就被嬷嬷抱起来。
她把脸埋在嬷嬷脖子上,再也不敢看白发大叔一眼,他一定觉得我很娇气吧?
肯定会像其他人一样,再也不想带我玩了。
回到城主府的阿沅情绪一直很低落,沉默地临摹着娘亲画的航线图。
李玉染自然察觉到女儿的不对劲,她刚从丁海家回来,是见阿满的师父才不高兴的吗?
在崖州,还没人敢惹我家阿沅不开心!
李玉染低声问:“阿沅是不是不喜欢阿满的新师父?”
没想到阿沅瞬间就回答:“不是的!”
李玉染一愣,小姑娘还是头一回这般激动,忙笑问:
“是喜欢这个师父吗?待娘亲见了他,就留他在崖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