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南京城,到了夜晚,最为火热喧闹的地方首推各类酒吧,没有之一,派遣军军官俱乐部酒吧概莫能外。
军官俱乐部内的酒吧,有一个有趣的现象,大凡来此的军官们以佐级居多,且中佐少佐尤甚。
“紫罗兰”小敏来此有两年多了,她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现象,也曾留意观察过。这里并非是一个讲究阶层之地,但却与军官的军阶等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众所周知,军队中有着极其严格的等级观念,这一点上,日本军队比之其他国家的军队表现得尤为有过之无不及——下级必须绝对服从上级。
“紫罗兰”也曾见过少许尉级军官光临酒吧,但大多表现得畏畏缩缩,哪怕交谈的声音略微高了,动辄遭来佐级军官们的白眼与呵斥甚或耳光。人家拿钱是来买享受不是找气受的,渐渐地,“紫罗兰”就鲜少见到尉级军官们的身影了,有,也是陪着长官们。她曾好奇于为何少佐和中佐们却能相处得较为融洽,后来见得多了,终于明白在职务升迁上,少、中佐军官间存在着种极其微妙的关联,谁也不知道谁哪天就升上去了或掉下来了,此谓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两天,这些少佐中佐们除比往日多了些外,那些纵情豪放潇洒写意的景象突然间消弭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众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苦瓜相。
刚开始,“紫罗兰”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她的日常生活很简单,某种意义上,她就是因俊彦而存在,晚上上班,白天睡觉,与外界几乎零接触零交流,这亦是她尽量降低暴露风险的无奈之举。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似乎一概与她无关,且日伪统治下的南京实施新闻管制,无论电台和报纸均保持一致,报喜不报忧,所以三次长沙会战日军溃败这么大的事她是一丝也不知道的。
渐渐地,从这些军官们的抱怨声中,她才了解到日本军队在长沙被中国军队打了个稀里哗啦,让这些军官感觉遭受了奇耻大辱,纷纷发泄着心中不满的情绪。
而今晚,这种情绪似乎达到了一个沸点。有人一进来还没喝多少呢,就开始发起了酒疯,有骂八格牙路的,有拍桌子的,更有摔酒杯的,还有的满面流泪地唱起了《樱之歌》,场面一度失控。
而这一切在冢本进来之后戛然而止。特高课的标签,在日本军队里,上至将军,下至普通士兵噤若寒蝉已成常态。
冢本的目光在酒吧空间内扫了一轮,人都以为他在寻找异己分子呢,实则他是在搜寻他今夜来此的目标人物——俊彦。
因罗老板在指认俊彦是否他的接洽人时所表现出的彷徨情态,令冢本对自己认定俊彦绝非是那个派遣军内鬼的坚定信念产生了动摇,他蓦然忆起抓捕罗老板当夜与俊彦在公寓楼梯偶遇,自己对他所表现出来的生冷态度以及傍晚带罗老板过来指认他自己勉强上前与他搭讪时略微生硬的举动,会否令俊彦有所察觉?
以俊彦的职业敏感性或在假定他是中方间谍的前提下他所必须具备的警惕性,这是极有可能的。为实锤自己的这个揣摩,有些日子没来军官俱乐部逍遥快活的冢本,走进了这个乌烟瘴气的空间,欲侧面地接近一下俊彦,希冀有所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