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运输机钻进云层消逝于无形,俊彦的一颗心并未因再也不用看老俊彦那一张似行将就木的老脸些许轻松下来。
老俊彦是被担架抬着送入机舱的,除了俊彦没有人来相送,正如他来时一个人悄悄地来,走时一个人偷偷地走,前者职业使然,后者或许是命运吧。
面对老俊彦充满某种期待的目光,俊彦仅默默地看了他一眼对他说了两个字“保重”,便退了下来。
佐佐木护送担架进了机舱,特意从飞机上跳下来揽着他的臂膀轻声责备道:“你怎么能这样,至少得表示个肢体语言吧。”
俊彦摇摇头说:“或许某一天你能体会到我当下的心情。有件事只能拜托你,闲暇之余请务必帮我查清楚母亲与藤也副官车祸真相,否则我终身都不得释怀。”
轻轻叹了口气的佐佐木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拍拍他的双肩说了句“我尽量”,返身钻进机舱。
俊彦露出一个苦笑。自己是在难为佐佐木了,即便有真相到来的那一天,也决不会出自他口。而他自己也深知,真相将永远不会到来。
从机场出来,俊彦一时有些茫然,不知该去哪儿,心中蓦然升起一种想找个人倾诉一下的欲望,下一秒他又不由得哑然失笑,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吗?所谓倾诉,对象只能是某位朋友,可现在的自己还有朋友吗?佐佐木甚而濑原、健田汰、冢本都曾经是,但却因三年前自己身份以及阵营的蜕变已成为了过去式。转而一想,或许还真有,远在重庆的曾克凡尚算是个适于倾诉的对象,只可惜可望不可即呀。除他,这个世界上好像再没谁了。
车子来到一个十字路口等红转绿时,对面街口竖立着的某品牌酒的大幅广告牌吸引了俊彦的目光,突突然然就让他产生了想喝一杯的欲望。绿灯亮起后,当视线里出现了第一家餐馆的招牌,他一盘子就打了过去。
这是一家极不起眼的小餐馆,恰是饭点时间,里面四张桌子就一桌的客人,仅有的一名伙计一见到他就殷勤地迎了过来。俊彦看了眼他递来的脏兮兮的菜单,问他有火锅没,随意上几个荤素食材即可,来一瓶日本清酒。
伙计略诧异地瞅了他一眼。身着便装的他回看他一眼,有吗?伙计忙说有,却出门不知从哪弄了一瓶来。
特地要日本清酒,俊彦是用来敬奉日本养母的,他斟满一杯擎在手中垂首默祷,母亲,天堂安好,将酒泼洒在脚前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