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下爆炸声震颤了俊彦的耳膜,他的身体不由自已地随之一颤,继而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和猛烈的枪声让他意识到至少中共和军中统三方联合袭击汪伪大员车队的行动付诸实施没被扼杀在摇篮里,在倍感欣慰的同时,旋即转入对其即将深陷两个近卫师及警备司令部、宪兵司令部庞大兵力的围剿中而深深担忧。
自上班起就立在窗口前神游的他,一屁股跌坐进沙发里,沉沉地叹了口气做出一个双手合十的动作抵在前额上。他这纯是一种无意识的举动,或许潜意识里有替中方人员祈祷的含义在内,但其真实的内涵却是为自己不能阻止这次行动而感到某种自责和悲哀。
他始终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一个自杀性质的行动,究其本质难道仅是为追求某种政治意义?日方为何会提前作出针对性部署?概因出于一种惯性思维,料定中方注定会有这样一个行动,这种惯性思维的出处却是来自于对重庆政府最高统帅的某种心理揣测——一山不容二虎,说到底就是个面子。
而今为了这个面子,却导致无数抗日志士身陷日本人的屠戮中。枪声仍在持续中,屠杀正在进行中,俊彦的大脑陷入一种茫茫然的空白中。
“滨佑课长,瞧你这一脸的喜气,很是得意啊,立大功了?”走廊里健田汰的声音把俊彦从某种沉沦中唤醒过来。
“这得要感谢那些愚蠢的中国特工啊,太配合了。”滨佑的这句话恰恰对应了俊彦方才的心理活动,分外刺耳,而他此时还必须得迎出门去,谁都知道他爱热闹,若见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反而生疑。
他拉开门第一眼便看见滨佑一张亢奋不已的脸从未曾像今天这般令人生厌。
果然,滨佑一见到他话便来了:“你怎么把自己关屋里了?真应该去现场看看,那些个不知死活的中国人像割韭菜一样,成片成片地往下倒,就像跟在前线打仗似的,你是没看到,很过瘾的。我让人粗略地统计了一下,至少死了七八十个。”
一颗心被剧烈地剜了一下的俊彦看了看表,九点十三分。
“可我好像听见响了好一阵的爆炸声,那个什么会照常开了吗?”他带些恶意地讽道。
“它开不开跟我何干?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便是了,至少一年半载内南京城内的地下抗日分子难得恢复元气,我可省心多了。”滨佑得意洋洋道。
“那你未免也想岔了。本部看重的是这个会是否如期举行,要的是一个双赢的结果,即便你消灭了再多的抗日分子,他们的目的达到了,至少取得了一场政治意义上的胜利,而你这个所谓的胜利也就大打折扣,这个功劳你恐怕是捞不着了。”健田汰的这个观点倒也符合这次中方行动的目的,致令俊彦开始怀疑自己的政治觉悟性是否过于薄弱了。
“你们两个看来是心理不平衡啊,也难怪,像这般面对面的胜果你们这一辈子恐怕都享受不到啰,难得乐在其中。”滨佑的这番话自有他的道理,一课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远离刀光剑影甘于幕后。
俊彦身后的电话铃响了,恰好他多一秒钟都不愿再看到滨佑那张因过度兴奋而变得无比丑陋起来了的脸。
这个时间点的电话应该是靳小非的,前天晚上两个人约定好了的。
刚一拿起话筒,未曾想传来的却是一个稍显陌生的女人的声音,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的俊彦一时没听出是谁,对方却已发声了:“喂,是俊彦君吗?”
这一下他才听出来了,竟是优子电讯室的同事稚子。两个人虽因优子小有接触,但她从不曾往这儿打过电话,一种不祥之感涌上俊彦的心头。
“是我,你是稚子吧?”
“对,是我,打扰你了。优子在你那儿吗?”
“什么叫优子在我这儿?她没上班吗?”俊彦心里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