冢本“殉国”的消息传到日本驻中国派遣军司令部,大快人心者有之,譬如滨佑第一时间冲到走廊里高声大喊,冢本死在长江上了,濑原则第一个从办公室里跑了出来亦大声附和,死得好,然后一头撞进俊彦的办公室;幸灾乐祸者亦有之,比如参谋部的高圭栈,一口吐出嘴里叼着的烟一声冷哼,活该;当然也有漠不关心者,像那些跟特高课产生不了交集的人,死一个冢本跟死一只蚂蚁没多大区别,他们只关心自己眼前事。
大凡事物都具有其两面性,有人高兴必有人忧伤,虽然在整个司令部属于个例,但总归还是有这样一类人,就比如冢本的直属上司山崎龟。他倒并非纯属为冢本的死感到多么的悲伤,而是冢本毕竟跟了他这么些年,还算听话,用得也顺手,重要的一点在于,他从这里面嗅出了某种阴谋的味道。
他一个电话打给了“暂代”冢本职位的佐佐木,用了一种具有讽刺意味的称呼:“佐佐木代课长,有空的话上来一趟。”
须臾,佐佐木手里拿着一份电稿走进他的办公室,山崎龟看了眼自以为是地问:“你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佐佐木一脸的莫名其妙。
“那你手里拿的什么?”
“叶子小姐发来的电报啊。”
“她说了些什么?”
“这个不忙。您刚才什么意思?是出什么事了吗?”
“冢本殉国了。在四川忠县地界。”
“可惜了!”佐佐木垂首表达了他的哀悼之情。“只是,机关长,说句唐突的话,这倒也在我预料之中。”
“你这说的什么话!”山崎龟瞬间怒了。“难道这就是你暗中操作所要的结果?”
“您请这边坐,听我慢慢道来。”佐佐木做了个让山崎龟坐到沙发这边来的动作,待他过来坐下后,他侧身面对他坐在了一边的单人沙发上。“机关长,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冢本君为何选择了水路而弃陆路前往重庆?”
山崎龟并未正面回答,而是避实就虚道:“这是他个人以为最佳的选择,旁人无可置喙。”
佐佐木喷口笑道:“我却以为这里面暗含了某种不可考的玄机,似乎在防着什么,若不然为何放着稳妥安全的陆路不走却要去蹚风险重重的水路,没有谁规定他一个日期,他这是要赶着投胎去吗?”
山崎龟勃然变色道:“佐佐木,你这话太不近人情了,是要急着取代他幸灾乐祸吗?”
“不,”佐佐木面不变色道:“我是在帮您厘清一个事实,冢本君此举全然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从这件事里,您也应该看清楚,冢本君实在不堪得到您的赏识和重用。您可以捋一下,以他承办‘乐高’一案起始,将近一年了,无论对高圭栈还是俊彦正雄,他至今都没能拿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结论来,反而是作为他的助手的叶子小姐,却在俊彦身上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
似为所动的山崎龟向他伸出手去:“你把叶子的电报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