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藕香,当年大娘子预料到许家可能会抄家,趁着她刚成亲,嫁妆还没入册,让我们带着银票地契回苏阳,只把大件的器物留了下来。藕香本也不肯走的,后来大娘子说她在苏阳还有亲人兄弟,回去能有依靠,便让我跟着去了北疆,藕香走得时候痛哭流涕,万分不舍。”
江婶子陷入回忆中。
李大娘子母家是大魏朝数一数二的商贾,说家中财帛成山也不夸张。
几百年传承,经历过天灾人祸,改朝换代,每一代家主与主母要学的第一宗掌家本事,便是避祸。
将李大娘子高攀许家,也是当年的李家家主避祸之举。
商贾人家财富越盛,危机越深,与官吏之家联姻,也是对家族的庇佑之法。
李大娘子十里红妆,从江南带了三艘船,一路沿着运河进通州,嫁妆足足用了三天才全部运进许家门。
江婶子说起当年的风光,眼神便如画师笔下点了睛一般,熠熠生辉。
谁料到,嫁进许家不过三个月,许侍郎便入了大狱。
李大娘子当机立断,趁着自己的嫁妆还没有入许家账册,遣散仆佣,发给身契与银子,令各人自谋生路。
又让身边两个大丫鬟,带着她嫁妆里的田庄商铺地契与银票,回江南投奔李家。
许家若是逃不过此劫,她那一半嫁妆就是将来许家东山再起的资本。
若能逃过,那一半嫁妆也留在江南,请李家管事帮着私下打理。
李大娘子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十里红妆嫁入京城,太过招摇。
锦衣夜行,密不露财,是李家老祖宗传下来的话,李家那些年太顺利,忘了根本。
听说藕香当年万般不舍,雪娘点头道:
“如此说来,藕香对娘亲的忠心,不比婶子少什么。”
江婶子点头,“那是自然,我们都是从小跟着大娘子一起长大的,亲如姐妹,说实话,大娘子对我们,比自己爹娘还要好,还要亲。”
雪娘忍不住靠到江婶子怀里,娘亲是个仁善的女子,才有江婶子这样忠心的奴婢。
“婶子你可记得,娘亲那时的嫁妆有多少?”
江婶子曾经提过,嫁妆从江南运到京城,装了好几条大船,应该银票也不少吧。
“可不少,光银票就有三十万两,还有京城的铺子,庄子和宅子,苏阳老家的铺子庄子。加起来得有六七十万两吧,我记得藕香带回去三十万两银票,京城一间锦绣坊,两间商铺,六百亩良田庄子和一座宅子的地契商契,还有苏阳铺子庄子有多少我不记得了。”
雪娘有点被惊吓到,当年江南李家究竟多有钱?
光是娘亲的嫁妆就如此丰厚,还不是全部。
“那些带不走的金银珠宝,漆器木雕,首饰衣料,就全被抄走了,姑娘你不知道,光是那一抬拔步床,就值好几千两银子,大娘子出嫁前,派了五个工匠来京城,花了一个月才装好。”
“我娘原来是个真正的富家小姐啊!”雪娘感叹道。
想到那样锦绣成堆养出来的娘亲,后来在青州,大冬天的带着她出门给人看病。
当地人贫穷,很少有诊金,都是给几个鸡蛋,一些粮食。
偶尔能给几十个铜钱,娘亲就高兴的不行,买一个热乎乎的馅饼,看着雪娘吃下去。
有一次,主家大方,给了一角银子,娘亲给她买了一串糖葫芦,雪娘一直记得那个味道,好甜好甜。
雪娘把头埋在江婶子怀里,泪流满面,她好心疼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