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病房里待到晚上九十点,江窈还是没有醒,宋祁安起身走进卫生间里接了热水,给她仔仔细细擦了脸和手。
他好像停不下来似的,一会儿跑去理理沙发套子,一会儿又去擦擦这个,擦擦那个,最后实在没什么东西让他折腾了,他才消停,又重新回到了床边,小心翼翼地在江窈身旁躺了下来。
宋祁安实在太高了,接近一米九的个子躺在一米多的病床上,显得格外拥挤和不舒服。
他像是没事人一样,胳膊小心翼翼搭在江窈身上,将她圈进怀里,而后靠在她颈窝处缓缓闭上了眼,眯了没一会儿,就被江窈想要喝水的声音吵醒了。
“…水…喝水…”她闭着眼,轻声呢喃着。
宋祁安快紧张死了,手忙脚乱地下了床,鞋都顾不上穿,火急火燎地跑到茶水间接了杯温水。
“我接来了。”他拿着水杯,坐在床边眼巴巴地道着:“你自己醒过来喝好不好:”
空荡荡的病房里没有人回应他。
宋祁安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声音也蓦然间哑了,“小骗子,都说要喝水了,还不醒来喝,就等着我用棉签蘸水喂你吗?蠢死了,那一点都不解渴。”说着说着,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他静静地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然后认命地去抽屉里拿了棉签,往杯子里蘸了几下,敷在她干涩起皮的嘴唇上。
一次接着一次,乐此不疲。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少分钟,宋祁安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杯子和棉签全部扔进垃圾桶里。
折腾了这么大半天,睡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宋祁安关了灯,靠在床头,脑海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东西。
他微微弯腰拉开最底下那层抽屉,将许知念交给他的那个粉色笔记拿了出来。
漆黑的病房里,他颤抖手打开笔记本,拿出了那封遗书。
第一封信里这样写着:
宋祁安,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或许我早已不在这世上。
好像一直未与你讲过我家里的事情,哥哥说人长了嘴,就要把事情说清楚,我一直没有勇气和你当面坦白,索性就写在封信里吧。
自从父亲去世后,我便跟着妈妈一起生活,后来妈妈带着我改了嫁。刚开始的那几年,其实过得还算顺遂,所有的快乐皆止于那个夏天。
叔叔喝得醉醺醺,在半夜爬上了我的床,企图对我实施骚扰。最后关头我用东西砸破了他的头,侥幸逃脱,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错误。
从那以后,我经常失眠,整夜整夜失眠,稍微有点动静,内心就惶恐不安。
后来我试图与妈妈沟通这件事情,她不搭理我,以为我在说谎。
再不济就是哭着告诉我,那些都是我的错觉,是我想多了,叔叔只是喜欢我,所以才想和我睡觉。
我尝试过很多办法,都没有用。
没有人帮我,没有人站在我这边。
她们只会觉得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是我恬不知耻,是我诬陷他。
我找不到别的办法了,于是我只好跪在妈妈面前求她,求她和叔叔离婚,求她带我走离开那个令人作呕的家。
很遗憾,事情并没有按照我预想的方向走,我的妈妈在婚姻与女儿这两个选项里,果断抛弃了后者。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我早该料到的。
我只是有点难过,在妈妈心里,我并不是个十分重要的人,或许,连重要都算不上,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我只是她讨好所有人的献祭品而已,毕竟她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她觉得,可以让她下半辈子有倚靠的人。
后面的两年里,我时常会受到他的骚扰,耳朵也是在那个时候被打坏的,我当时骗了你,那不是贪玩摔的。
许是看我过得太不如意,妈妈心里对我有愧,每当这个时候,会找叔叔吵两句。
虽是假意,至少也让我的生活能够安稳几日。
老天待我不薄,我在这充满暴力和骚扰的两年里,熬过来了,顺利升了学,不顾妈妈劝阻,开始了我的住校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