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夫子一时不敢答话,转口道:
“这女娃要读书,家中又无银两,你二人要做好人,就替她出几年门馆费如何?”
中年汉子还未答话,他身边的妇人却先开口道:
“朝廷年年拨了银两下来,专给到各处私塾门馆,用作教书先生的工钱,你又向她讨要什么门馆费?”
“朝廷拨银两?”那夫子冷笑道,“我怎么没见到?要不两位替我去问问朝中礼部的各位大人,去问问朝廷的银两去了哪儿?”
中年夫妇对望了一眼,均是皱起了眉头。
那小女娃见三个大人在门口争吵,便想先趁机冲进屋去,不料却被那夫子一把抓住,又反手重重摔了出来,那女娃背上的干柴散了一地。
“你敢打人!”那中年女子怒道。
中年汉子连忙去扶起了那小女娃,待把她身子扶正后,抬眼看时,自己的爱人已与那夫子贴脸理论了起来。
那中年女子一阵争论,教书夫子却是把眼闭了起来,半晌后才吐出一句——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你这又酸又臭的破夫子,只会寻章摘句,执此迂腐之论,本朝开国已三十年,不论官民、不论男女,不论贫富,均要一视同仁,此乃是立国之本!”
那中年女子声音颇大,此时已引得书院内不少玩闹的学童前来看热闹,那夫子见身后已有不少学生围观,便指着面前的妇人对学生说道:
“诸君且看,这便是女子读书后的模样,静恭女德全然忘了,俨然一副妇怨无终的嘴脸。”
他身后众人也开始三三两两地嬉笑着附和,但下一秒,他们便看到自己的教书夫子被一人单手从领口处提了起来。
而将他提身悬空之人,此时另一只手还拿着半支冰棍,众人再看两眼后,发现那人竟是个貌美女子。
王玥芸虽然有些侠义心肠,但也不是那种特别好打抱不平的性子。
只是此时见那夫子辩又辩不过那妇人,只会说些酸腐话,又一脸泰然自若的欠揍模样,便忍不住想出手教训他。
她此时身子已恢复了些许,虽然远不如受伤之前,但拎起个寻常书生还是轻轻松松。
“不可打人!”
开口之人竟是那中年汉子,王玥芸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汉子身上俨然一股凛然正气,当下脑子一愣,竟依言将那夫子稳稳地放了下去。
待她将夫子放下后,她才想道:
“我为什么要把他举起来又放下……这样好尴尬啊……”
此时那中年妇人正蹲着身子,两手扶着那小女娃的双肩道:
“你很想念书对不对?”
那女娃连忙点了点头。
“以后你去我那儿,大娘教你读书好不好?”中年妇人又道,“只不过大娘教的书跟他们的不一样,但学了之后总归只有好处,不知你愿不愿意?”
小女娃这次听后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教书夫子被王玥芸放下后,略整了整衣冠,讥讽道:
“老悍妇教书,教出个小娼妇来。”
王玥芸听了这无比肮脏的言语,立时转头朝那夫子一瞪眼,夫子被吓得连忙关上了书院大门,躲进了屋内。
王玥芸看了看书院门口左右各写着的“成于学达”、“信至天下”两句话,又抬头望了望那副书着“信成书院”的匾额,不由得觉得好生讽刺。
那中年妇人又转头对王玥芸柔声道:
“刚刚多谢姑娘打抱不平,只是本国境内,私下斗殴也是不小的罪名,听姑娘口音,是睿国京城人士吧。”
王玥芸见被人猜出,也就点了点头。
“姑娘来东海国是找朋友吗?”那中年汉子问道。
“我……”王玥芸思索了一会儿,“就是来玩儿?在我们那儿待腻了。”
中年夫妇见她似乎有意隐瞒,也就不再多问。
“那姑娘一定要玩个尽兴,我们两国的百姓原是同出一脉,本就该多往来。”中年汉子说道。
王玥芸点了点头,见他二人似是要离开,便拱手道:
“两位后会有期,小妹子,你也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