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

卓小妹面若寒霜，对“田姐”做的早餐，横挑眉毛竖挑眼。

“田姐”小心翼翼的把煎蛋帮她切成8小块，用两个杯帮她倒着凉牛奶。

阿星一个劲儿用筷子往嘴里扒搂稀粥，声音不小。

好在小妹闭口没提昨晚的事。

阿星渐渐放心，眼见清丽的佳仪，纯美的小妹，并蒂绽放，交相辉映，各有各的美，心里喜滋滋。

幸福得有点不真实吖！

田佳仪去洗碗的时候，阿星轻轻揽住小妹，让她枕在自己肩头，享受睫毛刷颈的感觉，“小妹，我……”

“我欺负她的时候，你必须向着我！”

阿星将她搂得更紧了。

……

出国行李准备完毕，只待明天启程。

这一晚，三个人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

“……我不在的时候，你俩和睦相处，不许打架。”

“知道啦，你都说了四遍。”

“你在那边先坚持几个月，我和小妹毕了业就过去，即便办不成留学，也旅游签证过去。”

“到了那边，你马上买个手机，往我手机打电话，不许关机。”

……

夜里，阿星做了个美梦，他梦见田佳仪和小妹，两个人对她千依百顺。

早上醒来，怀中并无佳人。

昨晚酩酊大醉，也不知是南柯一梦，还是真实发生过。

……

镜元历1999年2月16日。

黄历显示：宜出行，宜远嫁。

朝霞满天，像刚淌出的鲜血，极艳极红，极罕见。

齐撸苦星机场，佳仪，小妹，兰爸，兰妈，古桩，汪兴寅。

种花人的送别方式，拥抱，絮絮叨叨，强忍眼泪。

这一去几万里，伊人珍重。

机场广播一遍遍重复，“北芳航空公司第9527号航班飞往旧巾山的乘客，请于五号口登机。北芳航空公司……”

齐撸不比首都，没有直飞啵士顿的航班，只能先飞旧巾山或洛衫鸡，再转机。

该上路了，想到达繁华，必经一段荒芜，有些路注定要孤身去走。

阿星纳闷，此刻怎么想起了天聋寺解签和尚曾说过的废话。

“阿星——”

小妹和佳仪呼唤着。

阿星驻足，转身，双眼兔红。

“飞机上别再忘了吃东西。”

“凡事小心，别同人打架。”

“知道了啦！”阿星微笑，深深望凝望，毅然走进甬道。

上了飞机，躺在商务舱松软的沙发椅中，戴上眼罩。

小憩之前，阿星这般想：每个真正强大起来的人，都将度过一段无人支持，无人帮忙的日子。出个国而已，几月后不就又在一起了吗，没必要搞得生死离别似的。

……

田佳仪也走了，坐随后的航班回蛰省。

小妹遥望那片飞机消失的天空，双眼模糊，感到特别空虚，意识如一根羽毛，东飘西荡，没了根基。

随爸妈回市区内新家，一整天，她抱着手机懵懵懂懂。一会儿看看有没有电，一会儿查查米国时间。

飞机经停南憨国腐山，到旧巾山需要12个小时，再转机去啵士顿又将近10小时，这还没算中途耽误的时间……

这一晚，卓小妹一宿没睡踏实，她梦到手机响，那边有人在说着什么，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却就是够不到手机。

猛醒，彻底失眠。

卓越有看早新闻的习惯，六点准时开电视。

小妹闹心，也跑出来看。

“……本台最新消息，北芳航空公司齐撸飞往米国旧巾山的c-9527号航班，于2月16日8时从齐撸苦星机场起飞后11小时，与地面控制塔失去了联络……

有关机构根据客机失联前5分钟所在位置坐标参数判断，该机可能已经失事……

这架啵音737型客机，载有184名乘客，9名机组人员，途中曾经停南憨国腐山机场……”

垮嚓！卓小妹感到有强烈的后坐力将她推进沙发靠背，整个人呆愣在那里。心好似一座冰山，被这个消息砸的哗啦啦碎一地。

齐撸苦星机场，每周只一趟航班飞旧巾山，那么阿星……他……

小妹双手紧捂住脸，不能再想下去了。

“兰宝，兰宝，兰宝！沈晚你快过来……”

……

田佳仪是傍晚时分接到古老木哭咧咧的电话，才得知噩耗，当场颓坐于地。

一个人突受太大打击，是哭不出来的。

她的瞳孔瞬间失去了光芒，空洞的令人心痛。

残阳如血。

客厅到卧室短短几步，竟似踩着棉花般不真实，一脚高一脚低，怎么进的屋，全然不知。

恐怖的宁静将她包围，无边寒意袭来，她盖上毯子，将自己埋藏——到底还是发生了呀！

“小紫豆……那笔账，姐还得跟你谈一谈。”

田荟敷着满脸黄瓜片进来吓妹妹，“嗳，你怎么了？抖什么？妹妹，妈——”

……

“……北芳航空公司c-9527客机失联，过去了23小时，搜救工作……”

当晚新闻对客机失事事件做了进一步的播报。

喜迁新居，在家与爸妈，弟弟共进晚餐的阿珂，脸上笑容凝固，退去，嘴半张着，倏地起身，去抓电话。

佳仪和小妹那边都无人接听。

她从吕品惠那里得知，同学们已是一片哀鸣。

阿珂呆坐，泪水从眼底涌出，越聚越多，然后往下掉，犹如钟乳岩的水滴。

……

练彤得知阿星乘坐的班机失事，一个人呆坐了很久，自责了很久。

最后，长叹一声，拨电话安慰阿珂和卓小妹。

卓小妹没接电话，阿珂那边——

“彤彤，是你鼓动阿星出国留学的，我恨你，这辈子我都不原谅你！”

“嘿，你！这能怪我吗？”

……

一天，两天……一周。

虽说官方口径c-9527航班只是失联，但全员遇难这个简单残酷的事实，随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实锤。

第四周，花、米两国搜救船相继在东太平洋海域，发现了失事客机机翼残骸和紧急逃生舱门，彻底终结了“外星劫持论”。

这个消息令卓小妹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生命的阳光，氧气，还有水。

沧海回流般的悲伤将她淹没，颤抖的身体想要发出嘶嚎，却已经无力。

苍天，对我来说，这世间最大的奥秘是阿星，而你不说什么便收走了他。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兰爸兰妈对阿星的不幸罹难亦十分悲伤，再次高呼天妒英才，是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