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鲁阳的风特别大,今天尤甚,街头行人赶路都如腾云驾雾。
文管署门前停车,阿星和泳美相拥着前行,才没有被给风吹跑喽。
此时,白署长和周先生那样的胖子便显出身体优势了。
一行四人进了文管署。
一把手黄署长不在,分管监察大队的洪副署长接待的,见到白署长,那是相当客气,热情地握手寒暄,眼睛没少往泳美身上瞟。
听明来意,洪署很义气地大手一挥。
“好说好说,白署,别说你亲自来了,打个电话兄弟也得办呀。不过——你早打招呼好了,昨晚上兴师动众的……
既然已经带了回来,程序便一定要走。至于罚多少嘛……
要不白署你先回去,等我跟几个办案人员,还有黄署碰一下头……”
他不知周先生为何方神圣,看出了白署只是公事公办,这么说没毛病。
阿星完全不想听他打官腔,硬生生说道,“罚多少钱,你说个数吧。”
洪副署长脸一阴,不乐意了,“上线50万!”
嘁,才50万,跟你废什么话。
阿星给了泳美一个眼色,后者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洪署长,这里面有50万,请您尽快走程序,我们等着领人。”
洪副署长感到权威受到了挑衅,老脸便秘一般的胀红,也不顾白署面子了,眯起眼睛。
“刚才怨洪某没说清楚,是每个人罚50万,他们这个团伙有三个人。”
阿星根本懒得同丫对话。
泳美平静的把卡放到桌面上,“洪署长,泳美的华文不太好,刚才也没说清楚,这卡里面是50万美元。交完罚款,剩下的钱麻烦您还给我们。”
咔嚓!
在真正的富豪气场范围内,洪副署长的那点官威和尊严刹那粉碎。
他双手扶住桌子,感到呼吸困难,内心压抑。
此时,冷眼旁观的白署长手机响了,他按下接听。
“……嗯,好……什么?谁让你们开枪的……马上送全力救治,我这就过去。”
吼完电话,白署脸色极难为情,“额这个,阿星先生,泳美小姐,刘星落网了,哦不,是找到了,可他拒捕,挨了一枪。”
眼看阿星睚眦欲裂,他连忙补充,“不过问题不大,打在小腿上,已经送市医院救治了。”
“他就一个盗版小贩,你们开枪射击!”
阿星嘶声怒吼,眼泪都要出来了。转脸,“泳美,我必须马上去医院,她们娘俩拜托你和周先生了。”
周先生忙说没问题,他也蒙了,这都什么事啊?看来我必须祭出尚方宝剑才行。
泳美抱了一下阿星,“不要着急,放心交给泳美吧,这边处理完,泳美就领着她们去医院找您。”
阿星虎步出门,忽然感到鼻腔酸的厉害,情不自禁回身,又抱了泳美一阵,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才匆忙随白署长下楼。
泳美望着阿星背影消失之处,心跳突然乱了节拍,两行细细凉凉的东西,爬上了她的脸颊。
……
风越刮越起劲了,搞得昏天黑地,越野车打着爆闪,响着长笛也不敢开快,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市医院。
门廊口接应的一位探员向白署长汇报,“在外科门诊呢,没事儿,子弹从小腿肌肉穿透,没伤着要害,过几天就能好。”
“进去看看。”
白署长冷着脸,心中担心那100万美元奖金会因此泡汤。
听说刘星无碍,阿星心中稍安,调整一下呼吸,径直奔向外科门诊。
他脚步最疾,走在最前面,眼见前方走廊的尽头便是门诊急救室,门楣上有灯标闪烁。
咦,这医院走廊灯怎么明明灭灭的?被外面大风给刮的吗?
突然,他感到浑身一阵孤寒。
“白署长。”
没人回应。
转头一看,身后哪里还有人?
不光身后,长长的走廊,以及两侧各科室屋内,甚至窗外,都见不到人影。
灯光闪的更频了,外面狂风尖啸,越发的昏暗。
搞什么搞,都尿急吗,厕所够用吗?
医护,病患,路人,集体玩失踪,神奇吧,诡异吧!
阿星当然也惊奇,但挡不住他急切想见“亲人”的欲望,尤其刘星目前还受了伤。
已经到了急救室门口了,还犹豫什么,进去吧。
推门的同时,抬右脚往里迈……
门开的刹那,强光满目,仿佛有无数颗氢弹悄声引爆,医院,城市,整个世界被强光吞噬。
……
“泳美——泳美——深田泳美——”
不知过了多久,阿星意识一恢复,便呼唤泳美,那个刘星似乎已被他遗忘。
灰蒙清冷的天空,残破不堪的街道,视线所及,遍地废墟,满目苍夷。
他缓慢用力地打了个寒颤,城市怎成这样了?核冬天吗?
他发足狂奔,向前,向后,向左,向右……
街上,红绿灯歪扭地挂着。
火车站的大钟不见了指针。
千疮百孔的建筑物窗口布满蛛网,没有蜘蛛,
河里没有水,只剩河床,插满了毫无生命气息的枯树荒草……
哪里都不见人影,也看不见生物,连个僵尸都没有。
巨大的空虚寂寞冷袭来,阿星索性一直跑,不回头,那种要将自己跑到死,跑出噩梦的跑法。
一直跑,一直跑,连瘸都顾不上了,也不瘸了。
某个转弯处,他停下来,抱住一根电线杆,拼命咳嗽。
四周能见度越来越低,青色的雾气连同周围景物,潮水一般向他涌挤过去。
……
镜元时空。
齐撸府,槐林居,深夜。
“阿星!”
受到梦魇的卓小妹猛的从床上坐起,大口喘气,一脸惊恐。
“妈妈,你怎么了?”仔仔被惊醒,吓得不轻。
小妹一把将仔仔拥在怀里,紧闭着嘴,没让自己哭出声。
梦里,她看到阿星了,阿星也看到了她,喊着她的名字朝她狂奔过来。
就在两人即将相拥时,阿星突然“妈呀”一声脚下打绊跌倒,陷入一个流沙漩涡。转瞬没顶,一只手伸在外面虚抓着求救。
她眼睁睁无能为力,哀嚎中梦醒。
日日思君不见君,梦中相遇又分离。
“呋……”小妹稳住心神,放躺仔仔,盖严被子。
习惯了,都不算什么,仔仔还在自己身边就好。前一阵可是好悬,仔仔差点被师姐拐了去,亏着自己发现及时,把她撵跑喽。
让你玩几天就不错了,还想带走,有本事你自己生呀!
……
拧波府。
深夜里,田佳仪伫立窗前,望着泼墨的夜空,无所思,无所念。
突然,北方天际一道亮光划过,转瞬即逝。
看见了,真的看见流星了,刚才那一刹,田佳仪本能地许下心愿:让阿星快点回来吧!
又是一次自欺欺人而已,泪水如决堤的海,一汩汩冰凉横扫着她,再次闭上眼,任浓墨将自己笼罩。
夜是那么的长,那么的黑,思念像虫子一样,慢慢啃噬着她的心。
强睁开眼睛,她必须停下来,停下这潮水般的思念,否则她将会在阿星回来之前便溺死在思念里。
不想阿星了,想仔仔吧。
仔仔那小样,太像阿星了,真讨人喜欢。
上次见面怪自己,没呆上三天就问崽崽愿不愿意跟姨妈去海边玩,结果被小妹偷听了去。
死小妹,居然不顾姐妹情谊,发了疯似的将自己打跑……
真是的,就那么一说而已,又没实施,发那么大脾气干什么?
等过一阵子,小妹气顺了,再去看仔仔吧。
仔仔生日是个不错的借口,买什么礼物好呢?
仔仔有满满一屋子玩具,都是这几年阿珂,古桩,汪兴寅他们送的……
思绪漂啊漂,又想到阿珂,想到阿星的小伙伴们。
阿珂去稀腊戒毒有半年了,来电话只说还好,不知真实情况怎么样。
古桩与吕品惠结婚定居鲸城,阿星这个徒弟挺争气,今年以来囊括了三星堆杯,富士苹果杯,春兰院杯,三大围棋赛事的世界冠军头衔。
年纪轻轻便达到了人生最高境界,接下来,真不知该选择怎么个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