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煜难过的,不是他父亲的逝去,而是他要一个人去面对和处理这些。
邵文锡忍不住笑了。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似乎也没什么要紧,林煜的目光中仿佛有一套过滤的系统,总能提取到他认为的最重要的事物。
那是真实的自己吗?还是林煜因为对他的爱意而美化过的自己呢?爱意是否会消散或减退?亦或这人真的有那么喜欢他,从少年到如今,从没有放弃过走近自己。
是啊,一直没有。
邵文锡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也被林煜给影响了,他从前不能说是悲观主义。
但因为习惯了从理性和客观的角度分析,大概看起来也像是想法不怎么积极的人。
可是和这人相处久了,他好像也愿意向往一些比实际更虚无的事物了。
当天下午,根据顾悯源提供的证词,刘磊带队又去搜索了一番。
这一次,他总算在特指的位置里找到了由三位受害人的头发编制的一张“地图”。
顾悯源不想悄无声息地死去,一事无成的退场,在隐蔽的山洞里留下了最后的“艺术”,他的悄声是为了一场更大的展示。
是希望自己的“创作”有一天能被发现的,但这个方法必须不能影响他的创作进程。
即便邵文锡分析了可能还有遗骸在山中有纪念意义,有人会出入的某个地方。
但那片山区实在太广了,大海捞针效果太慢,就算找到了残骸也不能证明杀人。
顾悯源可以只认残害尸体的罪行而逃脱杀人惩处,所以他自己的招供才是必要的。
可悲吧。
接连发生的恶事让一个人泯灭了人性,自以为是地要给看似无人在意的生命以解脱。
却在最后又醒悟了这想法的荒唐。
可悲,残忍,无可挽回,满手鲜血,邵文锡让顾悯源直面了这些,同样也让自己直面了这些。
幸而他是不用陷入太久的,林煜将他从这复杂的情绪的泥潭中拽出来,邵文锡便知道,他既不是受害者,也不是加害者。
杀害是既定的事实,而不只是顾悯源的幻想,他在走向死亡的这条路上,必须时刻清醒地知道他所毁灭的,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至此,调查算是告一段落,DNA对比结果出来之后没有问题就可以移交检察院进行下一步的刑事诉讼了。
刘磊晚上打电话给林煜,一定要约时间请邵文锡和他们一道吃饭。
当初在和林煜的私人条约上写了不参与私下交际的邵文锡,架不住爱人的软磨硬泡,只好答应了这件事。
结果他答应了,林煜倒是一脸不可置信,追着问他确定了好几遍。
躺到床上后还继续补充说,他们不会去什么高档的餐厅会所,警队的一帮人凑在一起可能会很吵的。
邵文锡低头看着怀里人,挑眉问道:“那你到底是想要我去,还是不想要我去呢?”
林煜自己也有些茫然,眨眨眼睛才说:“我可能是……想要你答应我去,但实际也可以不用去。”
邵文锡无语道:“……你还能说的再复杂点儿吗?”
林煜也被自己的说法逗笑了,盯看着他眼眸亮晶晶地问:“你真的答应我说可以一起去了对不对?”
邵文锡想了想说:“谁让我耳根软呢……我认为你们两个部门关系密切,常有合作。
我如果表现得太不合群,保不准有谁会对你这个负责管理的队长产生意见,反正我在假期不需要每天面对学校的社交,平衡一下,权当是加班了吧。”
总结起来也就是,他答应去也是为了林煜考虑才去的。
林煜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起来,又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凑上去吻了吻他,又起身下床,说着等我一下然后出去了房间。
邵文锡看着被打开的屋门,听到步声远去又近,林煜拿着一张纸又扑回他旁边的位置,声音颇欠地叹道:“唉呀,当初这上面有几条不平等条约来着?
学长,你自己打破的要怎么办呢?有没有什么处罚之类的?”
邵文锡眯起眼睛说:“我明天要检查一下你自己从家里拿过来的都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林煜不满道:“这个怎么算奇奇怪怪了,一张纸装在包里也不占地方,我还为这张纸上的条约难过了很久呢,多有纪念意义呀。”
邵文锡下意识评价道:“你可以直接说你记仇的。”
又翻过身去,将林煜举着那张不平等条约的手腕压到一边,覆在他上方问道:“真的难过了很久吗?”
林煜刚刚说的很随意,对方这样认真地问时,他又微笑着摇了摇头,“还好吧,是难过了几天。
但我一直觉得你是有原因这样做的,与其自己难过,不如找出原因。
后来忙着申请顾问的手续,能常常见到你的时候,我就不怎么难过了。
尤其,我现在明确知道了你那时候的心理, 那一点儿难过也就微不足道啦。”
邵文锡低下头啄吻着他的嘴角说:“我怕……怕接近你会伤害你,又舍不得彻底远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