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见过……夫子。”安逸自知失礼,又当真不知该如何称呼此人,只是见他言谈间如此不假思索,便当他是个略有身份之人罢了。
“夫子……”那人轻笑,回了身道,“初来太学,便要点灯熬油读书?看你样子不像这般好学之人啊。”
“学生易安,来此是将这竹简交给薄昭的。”安逸回复道。
“泊昭?”那人又是诧异神情,与适才所见的董知新神情极是相近,更令安逸诧异非常,又无法明问。
“楼上。”长者手指着楼梯,这便坐了下来,似安逸不存在一般,手覆上他桌案上的书简。
“谢夫子。”安逸虽不情愿,口中却须得保持一个初来乍到太学生的礼仪,纵然从未有人胆敢用这种态度对她,但既来之则安之,这点道理她还是很清楚。
踏上木梯,到二楼时,空气中的竹叶香气隐隐约约,似更为飘渺。晚风微凉,自四面广扇镂空的轩窗吹来,极是惬意。高烛在绣饰精妙的月白灯罩中随风摇曳,整间高台虽在黄昏时刻,却也通透之极。
“回宫之后,定要央求父皇在宫里面修这样一座高台,也像这里一样,列满书简,满室书香!”安逸单手抚上悬于楼梯一旁的画卷,兀自神思。
室内清幽,有风吹卷帘的声响,有安逸自己的脚步声,还有翻动卷章的声音。
沿着声音所在,安逸缓行几步,见一人身形高伟,手持一卷画轴,一身装束与之前所见太学生无异,兀自站在两排极高的书架之间,正将卷轴平放在高架之上。
“请问,是薄昭吗?”相隔甚远,安逸调整了语气,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男子。
那人回身,神情之中有诧异,却不甚明晰。
“是在下。”他说话的语气极温和,莫名的使安逸略有局促。她只站在那儿,看着他朝自己走来。
晚风掠动着他的衣袍,青灰『色』的衣衫萦绕着他趋于平缓的脚步。他的脚步很轻,衣袍间的墨玉环佩随他的步履而徐徐『荡』动,他手中持着一卷竹简,朝这一方步来。
在他走近时,安逸清楚地看到那一张极英俊的年轻面孔,那是她十六年来见到过的,最为俊朗的面庞。
然而她不能有丝毫震惊,不能显得任何不合身份的诧异。
无论是出于公主的身份,还是出于太学生的身份……
她微低了头,复而抬眼平静地看着眼前之人,将手中两卷竹简递与他。
“严兄怕是太匆忙了,本该他交予我,却劳烦兄台你跑这一趟。”他看到竹简上的红缨,略有笑意映现在他唇边,只见他随意地从安逸手中接过,便客气而疏离地拱手回礼。